恨?委实谈不上。
宋轻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一直在后悔。”
她这一生甚少为什么事后悔过,只觉得做了便是做了,事后谈如果,当真是最没用的事了。
可是这段时间,她心里涌现出的最多情绪便是后悔。
后悔让他身陷险境,后悔没有在最后的关头跟他一起,后悔没有提前察觉到他的意图及时阻止……
如果真的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去的。
哪怕,她也献出生命作为代价。
所以,之前怀疑他就是凤玄墨时,她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落地生根,抽枝发芽。
直到方才确定的那一刻,便在心里,“砰”地一下,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没有人比她此刻更高兴,她开心还来不及,说什么恨?
宗政翎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动不了了。
他看着她的眸光,炽热猛烈,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融化掉一般。
他心脏都在狂抖:“所以,你不怪我?”
宋轻摇头:“不怪。”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
“哪怕,我有事情瞒着你?”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现在她知道了洛羽就是凤玄墨,那她如果知道,他还是宗政翎呢?
宋轻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我只要知道,你是凤玄墨就可以了。”
她当然知道,他能回来,背后定然是有一股强大势力在操控。
但是她是宋轻啊,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又有何惧?
大不了,破天灭地,干一场就好了!
宗政翎看着宋轻,眼眸中情绪有些复杂。
他内心纠结权衡,久久难以取舍。
宋轻却径直地朝着他伸出手,目光直勾勾的,不带半分遮掩地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把你的手给我。”
宗政翎抬起头,看着她。
“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还会跟你,一起找回从前的记忆。”
她知道他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所以她会陪着他,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宗政翎跟她的目光对视,只觉得平日里那么灵活运转的脑袋,这会儿像是一片空白一般。
他鬼使神差地便伸出手,放在她的手上:“好。”
答应完了,他骤然回过神来,有些暗恼自己太过草率了。
却见宋轻的脸上,竟洋溢着一个浅浅的笑靥:“那就,一言为定!”
宗政翎霎时觉得,好像偶尔冲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了。
“嗯,一言为定。”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就见一人嚷嚷着跑了进来——
“轻轻,轻轻,阿州醒了,你快去看看!”
宋轻看到丁思思急匆匆的声音,赶忙道:“你慢点儿。”
自个儿都还有伤,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丁思思却顾不得其它,连宋轻旁边有人都顾不得看,只拉着宋轻道:“他吐血了,吐了好多血,轻轻你快去看看吧!”
宋轻闻言,正要跟着丁思思走,手臂却一紧,被人给拉住了。
男人的眉头紧皱着,还在为血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许去。”
宋轻知道他在意什么,赶紧地解释道:“不用放血,他的毒我早就解了。”
吐血什么的,可能是解毒后的附加症状,她去瞧一瞧,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毒早就结了?
男人一听这话,眉心一拧,越发地确定心中猜想。
所以她之前真的是将计就计,为了骗他的血示弱装可怜了。
一想到这些,不知道怎的,有些怒极反笑。
他收了手,当真不拦着了,只是也抬步跟了上去。
宋轻替邱景州检查了一番,确定是自己想的那样,便给他扎了几针,巩固一下药效。
宗政翎就在一旁瞧着,瞧着她针起针落,模样肃穆,动作麻溜利落得像做过千百次一样。
这可是外人看不到的景象。
如今对外界而言,替邱景州治疗的人是刑荣大导师,宋轻不过是个提供血液的药引子罢了。
而他望着这样的宋轻,又不禁想到了那副画上的宋轻。
好像她的娇、她的美、她的冷、她的肃,每一面,都叫人着迷万分。
宋轻行针完毕,正在收拾,荣文柏跟徐俞庭他们也快步地走了进来。
见到屋内立着的男人,众人一惊,忙行礼道:“三爷。”
“嗯。”男人冷淡地微微颔首,却还不忘给宋轻递了手绢过去。
宋轻收好针包,接过手绢擦了擦手,问他们道:“有进展么?”
徐俞庭摇头:“该布置的地方都布置了,应该没什么地方有遗漏,但是那家伙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荣文柏瞄着宋轻身边的某位爷,小声地嘟囔着:“倒是中途有点异常,那不是……”
差点逮着其他人么?
宋轻倒没指望对方一下子就上钩,不疾不徐地道:“之前他准备对丁思思行凶的时候被徐俞庭撞见了,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警惕些也正常。”
“你们把布置的人撤掉一半儿,对方不是傻子,明知道有陷阱还往里面跳。我这边,继续释放诱饵便是了。”
徐俞庭他们点了点头:“好。”
“诱饵?”宗政翎一下子抓住宋轻的手,语气明显一紧。
宋轻见他这么在意,索性地把手腕上的绷带给解开来,给他看了伤口。
“假的。”
她没那么傻。
宗政翎松了口气,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在意。
对她的所有情绪,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样。
宋轻看着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心头也是一软。
她左右地看了看,见已经没人了,便招手道:“你低头。”
宗政翎以为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低了下去。
却见她脚尖一点,娇嫩的软唇在他的脸上碰了碰,一触即离。
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直到夜里,阿前出现在他面前,连唤了他好多声,他似乎才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主上……”
“叫我爷。”
“爷?”阿前纳闷不已,怎么换了称呼。
却见眼前的宗政翎,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转过身来,俊美风雅,风华迤逦。
“从此刻起,我只是凤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