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边。
凤玄墨绞干了帕子,替宋轻一点一点地擦着额上细密的汗,一丝不苟,神情冷肃。
她却突地抓住他的手,死死的拽住。
而在抓到的瞬间,整个人也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一般,很快地平静了下来。
凤玄墨握着她的手,眸光深深地望着她,低头,在手背上印上一吻。
梦里。
宋轻眼前的场景,一下子从那充满血腥气息的雪山之巅魔宫,转到了一处开满梨花的梨花林里。
她穿着一身红衣,双手枕着脑袋,躺在一棵梨花树上。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年轻的男子正在抚琴。
她听见自己开口说:“哎,你都弹的些什么啊?清汤寡水、索然无味的,弹点我想听的。”
“你想听什么?”男子问她。
她顿时坐起了身子,很感兴趣地道:“我想听《凤求凰》。”
男子顿时加快了手势,腾腾杀气顿时如云浪一般翻涌而出,直逼她而来!
他弹不是《凤求凰》,是《杀阵曲》。
脸颊边的发丝断了几缕,悠悠然地飘然落地。
他眯眼道:“为何不躲。”
她挑了眉梢,一字一句地道:“别人杀我,我会杀谁。你要杀我,我让你杀。”
……
宋轻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是惊醒的。
凤玄墨正在挑灯,灯芯跳了跳,屋子里瞬间明亮了许多。
他回眸看着她,眉眼一软:“醒了?”
宋轻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黑压压的,也不知道天黑多久了:“几时了?”
“刚过戌时。”凤玄墨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先润润喉。
宋轻确实挺口渴的,伸手要接水杯,凤玄墨却没放,而是直接喂到了她嘴边。
她微微弯着脖子喝了一口,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好像自己没长手,他在照顾四肢瘫痪的重症病人似的。
“喝慢点儿。”凤玄墨见她喝水喝得急,关切地问,“可是饿了?我叫人送吃的过来。”
宋轻从喉咙里轻轻地应了一声,却止不住地抬起头看向凤玄墨。
方才梦境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仿佛连那些对话也犹响在耳边。
偏,那梦境里的男子是谁,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连五官长相都是模糊的。
凤玄墨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疑惑地一挑眉梢:“怎么了?”
宋轻眉目蹙了蹙,道:“你,可会入梦?”
听闻有些秘术,是可以进入人的梦境的。
凤玄墨也愣,很快却嘴角一动,不可遏制地勾起:“你梦到我了?”
宋轻:“……没有。”
心里暗暗恼恨,她问他这个做什么?
凤玄墨却噙着优魅笑意,倾身过来,缓缓地靠近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做梦梦到我,说明你在想我。”
宋轻:“……”
虽然这话说得暧昧不已,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她前几日去过他的梨园,今日又听他弹了《凤求凰》,会梦见那样的场景,也不奇怪。
可叫她在意的是,梦中的男人,分明是想杀她,而她居然还不还手的让他杀……
突地,她感觉到胸口一阵灼痛,顿时蹙起眉头。
凤玄墨靠近着她,眼瞅着都快要亲上了,看到她眉头一皱,顿时所有的欲念都消退了。
他支起身子,连忙地问她:“不舒服?”
宋轻没否认:“嗯。”
他顿时紧张起来:“哪儿不舒服?”
问完发现宋轻伸手摁着胸口,顿时觉得心口有火在烧,喉咙也干哑的不行:“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宋轻想了想,点了点头。
凤玄墨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同意了,也是愣了愣,表面虽还竭力地维持着淡定,可体内的血液却好像要快沸腾起来。
“得罪了。”
他伸出手,就要去解宋轻衣裳,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会儿在曲阑院泡温泉时,她湿衣从水里出来时的样子。
却见宋轻从胸口处摸出一物来,递到凤玄墨的手中:“你知道,这梳子的来历吗?”
那半把从藏宝阁里带出来的梳子,她一直贴身戴着,也一直都没事。
可刚才她试图想起那梦中男子是谁时,这梳子却突地开始发烫起来。
那样灼热的温度,烫得她都有些难受。
凤玄墨看着手中的半把梳子,竟是意外地沉默了许久:“……”
刚刚脑海里的绮丽场景,被一道一道地抽了出去。
宋轻看他表情不太对劲:“怎么了?”
“没事。”凤玄墨咳了一声,回过神来。
宋轻记得上次自己在藏宝阁出事,是凤玄墨冲进去救了自己,还将这梳子交给了青叶,说是她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是知道这梳子的来历的吧?
却见凤玄墨敛了眸子,摇了摇头:“不知。”
宋轻扬起了眉梢,望着凤玄墨:“你们一族的人,不是号称无所不知?”
他不是应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
“妄知天命,是要被天罚的。”凤玄墨唇边挂着笑意,像是故意地道,“我还想多活些时候,留着跟你共度余生呢。”
宋轻:“……”
他当真是半点脸皮都不要的。
凤玄墨见气氛正好,目光也落在宋轻的唇上。
那唇色淡淡的,触感却十分地柔软,带着的冷香清冽又好闻。
他想着将方才被打断的事继续做完,却刚靠近宋轻几分,就听“砰”地一声,门被人撞开了。
且大抵是今天被人撞了太多次,那门摇摇欲坠的,索性直接给撞飞到了地上。
而远远的,就见江幼卿的身影飞奔而至:“小轻轻,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实在是太过瘾了!哈哈!”
宋轻抬起头,眨了眨眼问他:“什么事?”
“就你怼杜珊珊的事儿啊!”江幼卿乐呵呵的往桌旁一坐,只觉得心里头憋的那口恶气,可算是出了不少。
“不过她八成会回去找我娘告状的,那也没关系,反正有三爷护着你呢。”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凤玄墨上,感觉到那眼神凛冽,似乎带着杀气。
他缩了缩头,有些害怕地问:“不是,三爷,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谁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