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眼看着就要敲钟过午夜了。
北元信奉的是草原之神,他们崇拜力量,可自从用卑鄙手段抢走了南齐的天下,定都在中原与草原的边界线后,粗鲁蛮横的文化也渐渐的柔和了些。
好比如说这每年都会上演的摔跤大赛被改成了猜灯谜,虽说在新年猜灯谜有些不伦不类,但整体看来这温文尔雅的庙会总归有了些情趣。
“媳妇,醒醒,醒醒!”
远离了彻夜通宵的嘈杂街市,马车停在了城外的一片密林之中,赶车的马夫已不知去向,此时万籁俱寂,唯有他们夫妇二人比肩在车顶。
一阵夹杂着烟火气味的冷风吹来,迷迷糊糊被裹成粽子的靖安儿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她先是一惊,再瞧向那飞上天空的灿烂烟火,一瞬间的喜怒哀乐全部都被一片片形如星子的火花给吸引住了。
她娇媚的脸庞在彩色的花火之下更加生动诱人,而在那媚骨天成的眉眼之间却少不了这双十年华的女子本该有的清纯可爱。
是啊,来到北元都城已是第五年了,当初嫁给文凯不过也就十五岁,一来一去,眨眼间就过了任性恣意的豆蔻年华,如今双十年的金夫人,心中沧桑如老妪,长的美不过是骗骗旁人罢了。
到底是多了二十年的记忆啊,若当年的南齐皇后没有跳下悬崖,如今也该有四十多岁了吧。
“阿逸……”靖安儿幽幽唤了一声。
每次她叫他阿逸的时候,金文凯总是莫名的紧张,似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你还记得我们在幽州的最后一年吗?”她仰望星空,烟火一直在放,这可是左相金老爷费了不少心思才安排出来的尽兴节目。
独一无二的焰火,独一无二的他们。
“安儿,过去的就真的不能让它过去吗?你看,新的一年都来了,我们也该往前走了。”
金文凯有些苦口婆心,记得几天前陈苏哲有和他说过,“陛下,娘娘这病啊,叫我看来也并非全在那次小产之后,而是心理的结解不开,一直这么闷着,好人她也受不了啊!”
用人心入药,生生撑着安儿的这一口倔强之气,可到了天下归一,每一寸土地都被冠以南齐皇族的姓氏,那他的皇后是否还能撑得住呢?
这个答案早已昭然若揭,可他偏偏不敢想下去。
“阿逸,那是我们在幽州相处的最后一年,上官老头派人来接我回北元,临走的那天晚上你跟我说‘安儿妹妹,我们再相逢时,我一定要将这天上最美的星星摘给你!’,你知道吗?只这一句话,我便在心中默默发誓,此生若要嫁,也只会嫁给我的阿逸哥哥。”
后来她的阿逸哥哥当了皇帝,他如约来娶她做南齐的皇后,一场盛世婚宴被整个燕京城的人看在眼里,万人空巷,场面何其壮大!
一个女人的一生不过如此,她做过公主,当过皇后,更被一代君王捧在手心里爱过,原本想来,这一生虽是短暂的,却也从未留下遗憾。
若说忘,又要从哪一段美好回忆忘起?
“阿逸哥哥,安儿不怕死的,安儿只是想要把你镌刻在灵魂之上,若哪一天不得不生死分离,到了下一世我还会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