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这天下幽幽慈母之心,还有那烈烈的孝子之情,且若都因一个残暴北元而尽数毁于一旦,那自己算什么?自己的阿尘又算是什么?
“阿逸,你去告诉安儿,就说她的丽姨老了,很多事是真的糊涂了,待阿尘的军队顺利与左将军汇合,我便向皇上请旨离开燕京,前往万佛寺修行,也算给你们这些孩子祈福了。”
丽姨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吗?
金文凯定定的看着帷幔后并未露面的那一抹孤影,二十年前,那风姿绰约的贵妇人终是不见了踪迹,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躬身作揖,给足了尊敬,“阿逸明白,必会将丽姨的话转达给安儿,一字不差!”
“好,好孩子,行了,宫里是个是非之地,你和安儿都莫要久留,尽早回去吧。”
金文凯称是,再未言语,告退离开。
彼时,偏殿内,靖安儿睡卧在一片暖和的狐裘褥子里,一身冷汗一身冷汗的透出来,青紫的嘴唇不断翕合蠕动,似是在喃喃呓语。
梦中。
秦岭之西,会稽山脚下。
黑压压的大军翻山越岭而来,军中士兵装束奇怪,一张脸都裹在了铁盔之下,头顶竖一根长翎,领头将领为明黄,左右副将参军为火红,身后数以万计的兵士则为墨色。
他们如阴间鬼兵般昼伏夜出,舍弃宽敞的官道,专走崎岖的山路,扎营也不在途径的开阔地,而是隐秘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黄翎将军道,“三殿下叫咱们偷偷潜入会稽山,待南齐和北元的人一打起来,就立刻趁乱攻陷宾浪江附近城郭。此战一胜,夜郎在中原就有了自己的地盘,据守秦岭,与北元结盟,再度灭亡南齐后反手一击,干掉北元,这天下就是咱们夜郎国的了!”
“三殿下不愧是天神赐给咱们夜郎的福星啊!哈哈……老子就等着作这些中原奴的主子了!”
“再弄几个小娘们来舒坦舒坦,我可听说了,这南蛮女柔情似水,床上功夫了得呢!”
左右副将淫言秽语,而骑马跟在正后方的参军却一言不发,只用一双露在铁盔外的阴霾双眸盯着那三个夜郎糙汉子,眼底漾开潮水般汹涌的恨意。
“上官景,是上官景!”
靖安儿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再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丞相府,外面的天也蒙蒙亮起,雨后初晴,一股清晰的泥土香气卷夹着雪梅的清冽扑面而来。
她唤了一声,“文凯?”
“娘娘,您醒了?”
进来的人是陈苏哲。
他将药碗端了过来,又替靖安儿诊了诊脉,旋即说道,“谢将军来了,正在密室和陛下商议要事,军情紧急,这才留我一人在这里守着娘娘。”
“二舅舅?”
如今的她已习惯“舅舅”这个更显亲切的称呼了。
陈苏哲额首,再用隔热的帕子垫住靖安儿的手心,这才将温度刚好的瓷碗置于其上,“谢将军来的匆忙,且顾虑到此处是北元的京城,所以不能久留,今日一早到的,入了夜就要返回宾浪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