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荀说完,陆婉仪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脑子里,全都是自己曾经对赫连景施加冷暴力的画面。
小时候的赫连景,是那么渴望得到她的拥抱和关怀,可她给的,永远都是辱骂和嫌弃。
她是个失败的母亲,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竟不惜狠狠的伤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赫连景,完全是无辜的啊。
他什么都没有做,却成为了她攻击的对象。
从小到大,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可他直到前两年,还对她抱着渴望。
是她,一点一点的,亲手毁掉了赫连景对她的希望,毁掉了赫连景对母亲的渴望……
陆婉仪咬着嘴唇,手紧紧抓着赫连荀的。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对着赫连景弓下了身子。
“阿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这些年,苦了你了……”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最后,却只化成了这么一句道歉。
“妈妈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过去这些年,我给你的每一次伤害,如今都变成了利刃,在狠狠凌迟我的身心,我很怕,万一我撑不住,再次陷入曾经的那种癫狂状态,该怎么办。”
陆婉仪泪眼模糊的看着赫连景,“可我知道,我不能再被病魔打败了。我已经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不能再继续伤害你了,我会坚强起来,跟可怕的病魔对抗,希望你给我机会,让我改变自己,让我把欠你的爱还给你。”
看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在自己跟前这般忏悔,赫连景心里很是烦躁。
他觉得很可笑,曾经那般不遗余力的伤害了的他的人,如今又这样不顾一切的来忏悔。
即便,陆婉仪是因为精神病才会对自己做那些事的,可,这能改变她曾经给他的伤害吗?
他曾经在绝望的漩涡里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赫连景倏地起身,冷冷的看着陆婉仪和赫连荀,“说完了吗?没别的事的我,我就先走了。忏悔什么的,就算了,我不需要道歉。”
说罢,他朝着门口走了出去,在大门口的位置又顿了顿,扭头道,“我早已经不介意过去的事,但不代表我要原谅你。相反,这辈子,那些伤痕都会刻在我的心里。你只需要做好你的贤妻良母,我有宁稀就够了。”
赫连景离开了,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早料到赫连景不会原谅自己的,但听到他这么一番话,陆婉仪还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赫连荀急忙抱住陆婉仪,低声安慰,“没事的,小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景只是还不能接受你突然的改变,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
若换了以往,连城少不了也要过去安慰几句的,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动。
只是坐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抱在一起,痛哭不已的父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跟赫连景是双胞胎,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赫连景内心强烈的痛楚和爆发出来的愤怒。
从宁稀口里得知了赫连景从小到大的经历,连城更加深刻的明白了陆婉仪的罪行,此时此刻,看着陆婉仪绝望的样子,他竟有种说不出的报复的快感。
但同时,他内心,又是心疼的,难受的。
这毕竟是他的母亲,虽然他这几年才回到赫连家,对赫连家的人没有太多感情。
可陆婉仪对他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
过去那几年,她几乎倾注了自己一生的爱,全都给了他。
陆婉仪是个可悲的女人,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被自己的情绪牵着鼻子走就算了,还为了自己,狠狠伤害了别人。
赫连景何其无辜,他过去承受了这么多痛,为什么要轻易的原谅陆婉仪呢?
她是母亲又如何,母亲就能肆意的伤害自己的孩子了吗?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她曾经做过那么过分的事,如今得到报应,也是应该的。
这个世界也是不公平的,曾经的赫连景,跟如今的陆婉仪,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个体。
那时候的赫连景什么都不懂就被无情的伤害了,这对他的成长和内心,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所幸,赫连景没长歪。
事实上,赫连景曾经是癫狂过的。
当年他囚禁宁稀的时候,就属于重病时期,只是,赫连家根本没有人知道,一个也没有……
宁稀扶着老爷子回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大门前的喷水池前抽烟。
月光下,他一身黑色风衣,孤独的身影,似乎带着一股狂躁,在凉风中,那么孤独,又是那么的绝望。
宁稀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紧抿着嘴唇,扶着老爷子的手都不由的加大了力度。
老爷子也看到了赫连景,猜到刚刚可能发生的事,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老爷子长叹一声,正要说什么,宁稀却先松开了他,“爷爷,你能自己回去吗?我想过去陪陪他。”
老爷子本意也是让宁稀去找赫连景,他自己回去的。
大门就在旁边了,回去不过是几步路而已。
老爷子点点头,“去吧,那孩子,执念太深,也被伤害的太深了,稀丫头,请你好好的开解他,我怕他会转牛角尖。”
宁稀点点头,松开了老爷子的手,接着就大步朝赫连景走了过去。
夜晚的风,凉凉的吹着,宁稀的脚步却沉重,一步步的,像是都砸在了自己的心头。
来到赫连景身边的时候,宁稀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紧抿着嘴,放慢了脚步,一步步的走到赫连景身后,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赫连景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被人抱住,身子僵了一下。
闻到宁稀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又释然了。
手轻轻抚上她抱住自己肚子的手,声音有些漂浮,“散完步了?”
宁稀点头,“嗯。”
“爷爷呢?”
“回去了。”
“嗯……”
宁稀深吸了一口气,在赫连景的背后蹭了蹭,“爷,我好想你。”
没理由的,就想突然非常想念他,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可这一刻,她却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
“傻瓜!”赫连景轻叹一声,放低头,把玩着宁稀的销售,柔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