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翔龙殿
身着绣了五爪金龙祥云服饰的官家坐在翔龙殿主殿的软榻上,看着捻着一枚棋子在考量着眼前针锋相对棋局的厉璟天。
摆在厉璟天眼前的是一盘生死攸关,可决胜负之局,轻意不得,他捻玩着手里的棋子,眸色深沉而幽深。
半晌,他薄唇微抿的将手里的棋子往陷井里丢去,大有一副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架势。
官家原本还颇有闲情逸致好整以暇的饮着茶盏打量着他,见他行此险招,不禁诧异的挑了挑眉,将手里的茶盏搁下,语意颇深的道:“你倒是兵行险招,借求出奇制胜,只是,天儿啊!棋局败了,尚可下下一局,人生若是败了,那可是没有重头开始的机会的。”
话落,他捻起一枚棋子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下了一子,特意错开封闭黑子的道路,像是意在求和。
厉璟天却不领他的这个情,径直的借着自己手里的黑子杀出一条伤痕累累的血路。
他行此步,用的是伤敌自伤之法,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有一种与之拼命,同归于尽的意思。
厉璟天下了一子,缓缓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看向对面的官家,语意深沉且暗带杀意:“皇上,臣向来不是束手就缚之人,人敬臣一尺,臣敬人一丈,反之,亦同。”
对面的官家闻言,定定的看了厉璟天许久,许久后才捻起祺匣中的白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啊!身上的戾气太重……”
他知道,是皇后派人刺杀的厉璟天。
可,皇后母族的势力日渐增长,而皇后在后宫之中,又无甚大的过错。
加上朝堂之上,近一半的朝中官员为皇后及皇后母族所用,其母族之人也看似十分的规矩本份。
那两次的谋杀,皇后都做的十分的干净俐落,说起也只是空口白牙,无甚明确的证据,实在是逮不着什么把柄。
但,也不能任由着皇后一手遮天。
厉璟天对面的官家手里捻着那枚白子许久,最后重重的按在棋盘之上,语气重重的道:“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暂收锋芒,让对方放下戒心,再风驰霆击,一击击中。”
鸡毛蒜皮的小错打不倒,不如等待时机,一击击中的好。
闻言,厉璟天唇畔勾起一抹带了冷意的弧度,他捻着黑子观着棋盘,一边分析着棋盘上的局面,一边冷笑着道:“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动他也便罢了,若是敢动他家小家伙的一根汗毛……
他必不会顾及官家的脸面,定要皇后倒台!
话落,厉璟天将手里捻着的黑子按在胜局上,又起身对着对面的官家抱拳作了一揖,告辞道:“皇上,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也不待对面的官家首肯,他便转身离去了。
余下仍然保持方才那个姿势的官家捻着手中的白子苦笑,他将手里的棋子丢回棋匣子之中,细细嚼着厉璟天方才那话:“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官家细细的嚼了嚼,又摇头失笑。
当真是他的孩子,如此的心性可不是像足了他当年么!
他转头望向窗棂之外,对着外头的青天白云,却是想起了心尖上那个精灵古怪的沈舒灵,轻叹了一声:“当年,朕护不住你,如今,朕的儿子对你的女儿如此的上心,灵儿,你可以放心了,有我们护着她呢……”
*
凤仪宫
午歇起来的皇后娘娘正坐在那镶了金角的镂空雕花水银镜前任由身边的嬷嬷及大宫女侍候其梳妆。
这时,门外守门的宫人来报,说是陈夫人安婉芸求见。
安婉芸,皇后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嫁与朝中官员陈斌为正妻。
她冰雪聪明,又自小便与皇后亲厚,皇后待她,比待自己的兄姊还要好,宫外的许多事都依赖着她出谋划策。
那前来禀报的宫人报了一声,见皇后无甚反应,不由得一愣,拘着礼在那里,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原来那陈夫人一来,皇后便十分欢喜的让他们好生将陈夫人迎了进来的。
可今个儿不知怎的,皇后听闻陈夫人来了,竟无动于衷,反像是坏了兴致一般?
就在那宫人提心吊胆的杵在那儿胡思乱想时,梳妆台旁的皇后娘娘终于抚着大宫女给她梳好的发髻,无甚情绪的吩咐了一声:“罢了,她既是来了,便把人迎进来吧!”
话落,也不从梳妆台旁挪开,静静的坐在那水银镜前等着陈夫人安婉容进来。
她身边的嬷嬷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见那陈夫人迈了入内,便将一旁侍候着的宫人都撵了出去,包括她自己。
陈夫人进来时,见自家皇后姐姐仍坐在梳妆台旁,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便自发的上前来,拿起搁在梳妆台上的梳子,替皇后鬓着发,一语不发。
她耐的住,她身前的皇后却是耐不住的按上她的手,诘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的又叫那个贱种给逃了!?”
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前是悬崖,后是杀手,无论那个贱种是跳崖还是与那些黑衣人对上,都是死路一条。
然,那个贱种不仅没死成,还好端端的回来了,且是毫发无损。
这叫她怎么不生气!?
那陈夫人见皇后动了怒,忙儿请罪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妇让大人询了那些参与救人的禁卫军,这才得知那厉璟天竟是在悬崖边上借着那些藤蔓悬挂了一夜,这才逃过那些人的眼睛,下次,绝对万无一失……”
“下次!?”
皇后怒意横生的拔高了声音,她怒瞪着自家妹妹,语气尖锐的道:“还能有下次!?就是此次本宫险些遭了官家的质疑,还敢有下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家察觉到什么了,总觉得这段时日的官家忙的很,初一十五也寻着政务繁忙的借口没来她的凤仪宫。
她怎敢还有下次!?
见皇后怒气冲冲,陈夫人有些委屈,她怎知厉璟天竟是个不怕死的,竟敢在悬崖边上挂了一夜?
她虽委屈,却不得不讨好的同皇后询着接下来的计划:“那,接下来……娘娘打算怎么办?”
皇后垂下眼睑,将金丝护甲一个一个的套到涂了艳色蔻丹的指甲上,抿着红艳艳的朱唇,冷声道:“看来,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