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又名敢谏之鼓。
设于宫门前,朝堂之外,供不达天听者,寻不到诉处冤情者,鸣鼓叫冤。
由帝王亲审,三司协助,以保公证。
沈万青贵为丞相,手握宫门令牌,出入皇宫亦是自如。
丞相府中若有冤情,凭着沈丞相手里的职权,不必让皇上过目,与下面的三司知会一声,递交人证物证,必有人层层审核,若情况属实,定叫冤情得以沉冤昭雪。
可沈老夫人却不愿悄无声息的叫官家定了温府众人之罪,她的女儿生前被人作践,构陷失贞名节,死后还要遭人唾弃,抛尸荒坟。
牌位不能入温氏祠堂受用香火,尸身没能入温氏祖坟,不能受祖上荫佑,没有供奉,何其凄苦!
温府娼妇大张旗鼓毁她女儿名节!
温绍华狼心狗肺!
生不顾她母女二人,任人肆意作践。
死了还要将她母女二人弃于荒野,做那黄泉孤魂,阳间野鬼!
可恶!
可恼!
可恨!
她要堂堂正正的为自个的大姐儿平冤,为她那可怜的,未能谋面的外孙女儿叫冤!
叫那娼妇及小娼妇不得好死!
巍巍宫墙之外,沈老夫人身着诰命服,头戴珠翟冠,手里捧着状告温府众人罪行的状纸,在沈丞相及沈泽言的陪同下来到登闻鼓前。
沈老夫人跪在侧宫门前双手举着状告温府众人的状纸,沈丞相陪着她跪在一旁,沈泽言在沈丞相的授意下,拿起登闻鼓的鼓槌敲击登闻鼓。
负责看管登闻鼓的侍卫闻音寻来,见下头跪着的人竟是沈丞相,这还得了?!
且沈丞相身旁的那位老妇人身着一品诰命服,头戴珠翟冠,手举状纸,身份显然不低,那侍卫哪儿敢怠慢,立即恭恭敬敬的请人稍等,这便小跑着报与宫里去。
宫中·御书房
皇上下了早朝,去了太后宫里说了一会子的话,才回到御书房来,刚打开奏折批阅,便听见登闻鼓被人敲响。
他身边的宫人小跑着前去打探了一下,回来竟神情怪异的禀说那敲击登闻鼓的人竟是那下了早朝不久的沈丞相?!
闻言,皇上从书案上的奏折中抬起头来,错愕的看了那神情古怪的宫人一眼,怀疑是自个听岔了,忙开口道:“等,等会!你说……那敲击登闻鼓的是谁来着?”
沈丞相?!
那小宫人忙恭恭敬敬的回话道:“回皇上的话儿,那敲击登闻鼓的人,正是沈丞相及沈老夫人。”
皇上初闻敲击登闻鼓的人是沈丞相,正欲笑说那沈丞相搞什么时,岂知后半句竟听到了沈老夫人四个字,不禁颇感意外,忙敛起了笑意,神色便也严谨了起来,嘱咐着道:“去,请沈丞相与沈老夫人进来。”
偏殿里
皇上坐在主位上蹙着眉看着沈老夫人交递上来的状纸与口供,脸色渐沉,目中隐隐含着愠色,他强忍着怒意将手上的纸张一一过目。
沈老夫人坐在皇上左侧下方的首座上,不时擦着眼角的泪花,哽咽着,等着皇上看完手上的状纸供词,好替她大姐儿申冤。
沈丞相站在沈老夫人的身旁扶着她的肩,宽慰着她道:“母亲快莫要哭了,皇上仗义执言,定会秉公处理,为灵儿昭雪的。”
话落,皇上已看完手上那害沈舒灵早产的老大夫及那雯儿的供词,得知沈舒灵竟隐瞒身份下嫁温绍华那等狼心狗肺的男人,顿时便悲怒万分。
在知道温府的污垢及温绍华竟将沈舒灵母女的尸身抛于城北荒坟之中,无主牌位,更是目眦欲裂。
皇上捏着状纸的手青筋暴起,龙颜大怒,双目赤红,无需沈老夫人如何哭诉要替沈舒灵申冤,洗刷冤情,他目色沉沉的便捏着状纸迈步至御用书案前,挥掉书案上未批阅过的奏折,铺起一张空白圣旨,抿唇提笔在上头疾笔奋书。
只见皇上面色极为阴沉,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手上飞舞着一个个苍劲有力,笔力雄健的字迹来。
一道圣旨,几乎是一气呵成。
皇上抿着唇将手上捏着的墨玉狼毫丢弃一边,拿出书案上的玉玺在署名那一块上重重按压,玉玺一起,圣旨上的朱砂字印刺目腥红。
他似乎忘了沈丞相众人所在,面带怒意的吩咐着一旁侍候的小宫人:“传朕的口谕,温府家主无情无义,宠妾灭妻,温章氏性情歹毒,手段狠辣,勾结品行无德的大夫,肆意攀咬温大夫人,谋人性命!其女温氏名婉,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残害手足,弑杀嫡姐,其罪当诛!你去与三司知会一声,今个儿,朕命他们在温府门前设立公堂,为温大夫人及温大小姐申冤!此事若办不好,叫他们提头来见!”
皇上怒火滔天,也不管那小宫人能不能记得住这么长的一番话,把圣旨往他怀里一塞,便不管了。
那小宫人被官家的怒火骇着,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是,便退下了,苦巴着脸到三司各处宣皇上的旨意去。
他一边走,一边默默的将皇上方才说的话又在心间默了一遍,生怕错漏一个字而项上人头不保,亦记恨上令皇上龙颜大怒的温府众人。
那小宫人前去宣旨后,皇上才稍稍平息了面上的怒火,面泛苦涩的回到了偏殿。
皇上甫一迈入偏殿,便看到目含感激泪花的沈老夫人及同为面带感激神色的沈丞相。
那二人对着皇上鞠了一躬,又复而跪在地上对着皇上进行叩拜:“臣、臣妇,叩谢皇上,皇上的大恩大德,臣、臣妇,没齿难忘!”
皇上神色吃惊,忙亲自将二人扶了起来。
他将沈老夫人扶回左侧的首座上,心中百般难受的开口道:“朕对灵儿有情,您是知道的,若不是她当年悄无声息的离家出走,朕的皇后之位……定是她的……可是……”
皇上说着,眼睛也开始泛着水光,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余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舒灵于他无情,他是知道的。
否则也不会因为当年他与顾鸿荣之争而离家出走,隐姓埋名,藏在后宅之中凄凉一生。
沈老夫人拭了拭泪,声音哽咽着道:“臣妇知道,是那丫头的福薄,无福消受皇恩……”
闻言,皇上又摇了摇头,像是陷入往事之中一般,沉默不语,末了才幽幽一叹:“时也,命也。”
命中无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