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纤纤玉手从地上轻飘飘的捡起,一个跃步,站在了他转身就能紧贴的身后,果然在他侧身的刹那,布料的摩擦近在咫尺,骆惊舟没理由的慌张了一下,却被她另一只手扯住了领带,一张白纸横在了两人的视线中间,而印有文字的那一面,对向了骆惊舟。
“总编,你在找这个么?”将他的领带圈成两个大圈套在手里,那张薄薄的纸张似乎吹口气就能飞走,上面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何氏集团当年的罪证累累,而骆惊舟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面色一黑,骆惊舟扫开那张纸,将那张俊脸往前径直一送,吓得鱼弯弯瑟瑟往后缩了缩,而他却步步紧逼,如愿以偿的看到鱼弯弯的心虚与躲闪,心里一阵报复成功的窃喜。
将鱼弯弯逼至桌角,骆惊舟拈着那张纸,翻覆过来,上面的文字这才清清楚楚的跃入眼前。
“这份名单,是我的必杀名单,你看到没有,这些人,都要死,”鱼弯弯顺着看了下去,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脸色微微泛白,骆惊舟“呵”声一笑,“怕了?”
“骆惊舟,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也爱慕了很久的人,一直被我藏在心里,我以前从不敢与他说这件事,倒也不是怕会被他拒绝,是怕我会被命运拒绝,我发过誓要保护他,却最后还是没有保护好他。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双向的爱情奔赴才有意义,我怕我给不了他想要的岁月静好,又辜负他的一往情深。”
骆惊舟越听越烦躁,捏着鱼弯弯的手臂摁在了墙上,掀开窗帘,让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窗外:“这个世界上,那个人在什么地方都不要紧,你现在出不去,这就是你最大的痛苦!”
酒店附近的建筑大部分都没有它高,最宽的巷子也不超过三米,纵深有八米左右。闹市区的繁华喧嚣,和屋内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次的窗外,没有《玫瑰人生》,只有再无法回忆起过去的另一片平行世界。
“我一直喜欢的人——”她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刚刚沏好的一壶茉莉花,悠悠渺渺的悬浮在室内的空气里,美好又令人着迷,骆惊舟为一阵特殊的清香所摄,反应过来是从她身上传出的,有些后知后觉的惊惧,却又听她道,“那个人,我正握着他的衣襟,不知他的襟怀里,还能不能再让我进去。”
将领带从她手里抽出,骆惊舟刻意忽视掉那每每触之都不忍离开的温润细腻,拽着她的头发反向一送,将她扔进了雇佣兵那边,厉声道:“将她锁进屋子里,不说出东西在哪,不准让她吃饭喝水!”
“总编总编,重新考虑一下怎么样?你放我出去,我给你个别的。”鱼弯弯在两个雇佣兵的钳制中无法挣脱,扒着门框不肯走,骆惊舟就没见过有哪个世家小姐是跟她一样无赖的。
两三步跨至她面前,漠然的俯视着愤愤不平的她,骆惊舟觉得自己的耐心是越来越好了:“说。”
怯怯的伸了伸脑袋,鱼弯弯壮着胆子:“我放了我,我给你一个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的女朋友。”
“呵——”骆惊舟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想说那个人是你?”
“难道我不香么?”这堂而皇之的勾引与撩拨,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兵也忍不住对鱼弯弯频频侧目,别人不了解骆惊舟,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的,骆惊舟的本性如何,手段几何残忍,用“闻风丧胆”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总编大人薄唇开合,“带走。”
鱼弯弯大无畏的伸出手臂,凑到骆惊舟的鼻尖下,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期期艾艾的看向他:“我香的,你闻闻。”
蓝绿色的薄款蕾丝裙套在身上,前后的“V”领露出她修长的肩颈线条。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仿若丝绸,细致的蕾丝密密的扫过她的肌肤,又添一丝娇娇怯怯的柔弱。
此时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再有清澈明亮的瞳孔,不加新饰的面容是说不出的出尘脱俗,白璧无瑕,那近在咫尺的木芙蓉香气,又袅袅晕晕的散发着,骆惊舟某个部位惯性抬头,硬生生的别开了脸。
她的衣服虽然是酒店的女服务员换的,但衣服却是他随手从街上选的,不知为何,每每想到她的那张脸,他都觉得她应该配上森林的绿色才合适般。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她拉开!!”
骆惊舟二次警告,两名雇佣兵如梦初醒,悻悻的将还赖着不肯走的鱼弯弯拖下去:其实按照他们想的剧情,下面的场景无论如何也应该是……
这女人虽是必死无疑,却这脸蛋、身段都是一等一的,莫非是骆惊舟不行?
连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你在呼伦贝尔吗?你连我的消息都不回,你想回什么?回家的诱惑吗?男人不好色好什么?好areyou吗?
他们看了一场戏,得出了“骆惊舟不行”的结论,骆惊舟在书房内悸悸难平,站在角落里不知在打什么,鱼弯弯躺在床上,却想到了他寻找的那份文件,眼底染上一片霜寒。
对于何苏习,她固然不爱,也绝不会伤害,那份文件却足以将何苏习送入地狱,她要想尽办法将它偷出来!
夜色侵入这座陌生的国家,酒店深处的走廊,两个看守鱼弯弯的雇佣兵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却听到房内传出“叮叮当当”的东西破碎声,相视一眼,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他们以为,鱼弯弯是因为被困于此不顺心,所以在砸房内的陈设泄气。
房内——
光洁冰凉的瓷砖上,一道蜷缩的黑影张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揪着睡裙的边缘,手心尽是濡湿的水渍,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每一寸关节都青筋毕现的展现在光影里。
月光从乌云里露出半个脑袋,那张脸像是被人死死卡住喉管而逼不得已呈现的酱紫色,又如马上就要干死的鱼,疼的她五脏六腑皆颤抖不已。
又来了,又来了!
之前的那个月,她一直遵照医师的叮嘱在服用美沙酮,一边缓解着这种痛楚,同时让她的头脑保持清醒,但是来到越南后,她的随身物品已经被扔掉了,美沙酮没有了,她需要捱下接下来发生的每一波来袭,好彻底断绝对药物的依赖。
最恐怖的从来不是对海洛因的依赖,而是对美沙酮的依赖,戒掉美沙酮,比戒掉海洛因还要痛楚一万倍!
疼!
疼——
弓成一道虾米的黑影狠狠用头撞击着墙面,顺带着砸碎了几个装饰用的花瓶,蚀骨的难受与折磨,像硫酸一样磨损着她的血管。
月亮出来了一瞬,转瞬又隐没在乌云之中,好像这一时半会的光明都是转瞬即逝的幻觉。
她的脸上不自觉的因为肌肉抽搐而流下咸湿的泪水,绝望而隐忍的瘫软在冰凉的瓷砖上,紧贴着那一份能保持清醒的凉意。
意识模糊,即将昏死过去时,一道身影踢开房门,将她揽在怀里,一股温润的品竹的香气清冽的冲到她的鼻腔里,将她无孔不入的包裹在人间的炼狱。
察觉到热源的靠近,鱼弯弯一口死死咬在了他的手臂上,毫不留情,也如愿以偿的舔舐到了铁锈的香气。
她听到了一声闷哼,五肺中的一切苦难,似乎都因为有了他的鲜血而奇迹般的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