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心情不佳,骆惊舟带着她出来逛街,鱼弯弯对逛街这件事的兴趣本就很寥落,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只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上次北海道的乌冬面看你吃的很香,我打包一份给你带回去怎么样?”
鱼弯弯没有说话,看着骆惊舟抬腿下车,引起一片惊呼。钥匙没拔,手刹也俏楞楞的立在那儿,鱼弯弯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油门,脑海掠过一丝疯狂。
她既然下不去手要去杀骆惊舟,那就将这件事交给天意,他就该必死无疑的话,这次鱼弯弯也陪他一起!
打包好的乌冬面隐隐约约有些香气透过食盒传出来,骆惊舟坐在驾驶座上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不断敲击车窗的女生,径直要走,鱼弯弯忽然将光溜溜的左腿抬到了他的膝上,怔楞的瞬间,却她的右腿踩上了油门,“刺啦”一声,车身一个剧烈的轰隆冲撞,擦过迎面飞来的卡车,“咔嚓”一声倒栽在了卸货的集装箱上,“滴”声长鸣。
“砰——”
两个白色的安全气囊骤然鼓起,鱼弯弯晕在副驾驶上鲜血淋漓,生死未卜,而车前盖的玻璃碎裂了一片片,尽数扎在了驾驶座的骆惊舟身上,骆惊舟在一片血光中睁开眼,看到了鱼弯弯冲着他笑了一下,于是他虚弱的唤她的名字——
“弯弯,你疼不疼?痛不痛?别怕,有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你死,真有那样的一天,我代你去。”
救护车来的很快,骆惊舟的伤势比鱼弯弯要严重的多,鱼弯弯只是陷入了昏迷,而骆惊舟全身被无数的玻璃贯穿,最致命的伤口,都在六腑。
经过治疗,最先醒来的是鱼弯弯,她看着自己的输液管,径直问向护士,声音中说不清有无波澜:“他死了么?”
护士有些惊愕:“啊!他抢救了三天三夜,现在重症病房中观察,病情随时随地都在恶化,如果能挺过这七天会活,但是他的伤势太严重,能活下来的机会——”有些小心的,“你是他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鱼弯弯低头看到了手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不是他什么人。
骆惊舟还是活下来了。
鱼弯弯咬牙切齿的恨着天道不公,但到底松没松口气,也只有天知道。
童重锦与苏授来到医院看望两人时,两人都不在一个病房里,童重锦有些咋舌,因为她已经从苏授那里知道,鱼弯弯的记忆,恢复了。
“老实说,弯弯,我也很想让他死,毕竟他当时将你从机舱里扔出来,也是真没想让你活着,但不得不说,开车撞死他,你实在令我刮目相看、勇气可嘉!”
即将要嫁为他人妇的童重锦,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识愁滋味的少女了。满头乌发被一根紫色缎带简单竖起,直垂至腰际,一袭大红灯芯绒长裙摇曳生姿,十分符合她待嫁的心情。
为了迎合医院的气氛使然,她在红裙外裹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配上一个银白色的小包,给人一种成熟知性的感觉。精致的妆容,妇人的素雅风韵,在她身上似是天成。
鱼弯弯小口的抿着她带来的排骨汤,将碗“咔”一声,放在了桌上:“小锦,正是因为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所以我想让你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给我搞一样东西。”肃穆庄严,毫无玩笑之意,“我要非洲雨林中箭毒蛙的唾液,你帮我得到,我此生再无遗憾。”
箭毒蛙?!
捂住红唇,童重锦警惕而慌张的看了一眼门外的人来人往:“你疯了,那玩意弄不好,你也会死的!”
“他若活着,我当真比死了还难受。”闷然半晌,鱼弯弯对着门外走过的苏授挥了挥手,有些勉强:“还没恭喜你的新婚之喜。”
“急什么,下个月呢,到时候你们俩记得——”有些后知后觉的停顿,略带几分惊惧,“弯弯,他若是死了,你还活的了么?”
连童重锦都看出来,她没了骆惊舟必然是活不下去的,而骆惊舟,他却能那样狠心的将她从机舱里扔出去。
抚上小腹,鱼弯弯虚弱道:“我自有主意。”
特护病房内——
骆惊舟还无法起身,只能依靠面部表情来反馈给医生调查的结果,他的嘴部还连接着呼吸器,模样凄惨,更胜鱼弯弯数倍。
“那个女人迟早会将你拉下地狱,骆惊舟,你这条命若是还想要,就该离她远一点。”苏授垂手站在床前,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却谆谆都是金玉良言,可病入膏肓的人,又哪里还会在意那些春风化雨的声音呢?
骆惊舟现在无法说话,却有些认命的阖上了眼睑,叹息的声音告诉了苏授他的决定与态度,苏授苦笑一声:“你知道刚才她在病房里,跟小锦索要箭毒蛙的唾液么?”
箭毒蛙?真亏她想得出来。
眼球微微转了转,骆惊舟看向苏授一脸平静,苏授明白他的意思,咬咬牙:“我希望你真的能活到我与小锦结婚的时候,这样好歹我还能在办完婚礼后给你办一办葬礼,你若提前被她弄死了,葬礼在我婚礼之前举行,可别怪我将那小娘们一起弄死下去陪你!”
他骆惊舟纵横了半辈子,什么样的过尽千帆没有经历过,却屡屡在鱼弯弯那里栽跟头,苏授真恨,他就应该在枕梦山庄把她掐死,让她无法祸害骆惊舟,那样骆惊舟活着,她虽然死了,可至少不殃及无辜。
可想到鱼弯弯若是死了,骆惊舟多半活着也活不好,便又有些肾疼。
鱼弯弯能下地自由活动,已经是在小半个月后了,眼看着距离屠门留下的时间还有区区的七八日,鱼弯弯心急如焚,只想让骆惊舟在自己手里死了,也不愿意让屠门动手,好在童重锦已经将箭毒蛙的唾液交给她了。
鱼弯弯用布包着几根银针,推开了骆惊舟的房门。
私人医院里,一切仪器设备、护理条件都比之前的医院好上数倍,骆惊舟已经能勉强由人搀扶下床走动,全赖了他变态的体魄和超强的愈合能力。而这一点,鱼弯弯也早发现了。
相较于人类,骆惊舟的体质特殊,即便只是一些鲜血,也能让她被屠门轰裂的经脉弥合,骆惊舟可能是人类之中,极为适合修炼的那一种存在,可惜,他活不久了。
晚风拂过亚麻的窗帘布,缓缓飘过这间病房,骆惊舟躺在床上浅浅的呼吸,鱼弯弯手中亮色的银针与月色一起发出星芒,慢慢迫近床上的人影。
“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采取行动,等到现在才开始,却不趁我伤势最重的时候,弯弯,你已经有了侠者之风了。”
“啪嗒”一声,灯光骤然璀璨,刺刺拉拉的钨丝在罩子里静静作响,鱼弯弯捏着针尖立在床边一脸懵逼,骆惊舟那厮早有准备,显然已经等她多时了。
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鱼弯弯要吐血了。
为了让骆惊舟走的没有痛苦,她特意选了那种极细的,类似中医针灸时的那种银针,握在手里不像要杀人,反倒像是生日蛋糕的蜡烛,就差骆惊舟点火唱歌了。
该死!计划失败,撤!
转身就走,腰身却被轻飘飘的扼住,鱼弯弯在挣扎中,那根捏在手里的针陡然被骆惊舟,回手掏,这鬼刀看不见的走位走位,鱼弯弯只一个回合就被KO了。
害人者,人恒害之。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杀骆惊舟者,以及骆惊舟所杀。
鱼弯弯捂住针刺的部位,靠在墙上,缓缓的瘫倒在地,她似乎感觉到她血流的速度变快了,也感觉到,她的脉搏发出打鼓的爆炸声,噼里啪啦在心腔内作响。
完了,她没轰轰烈烈的为祖国捐躯,她死在了自己的愚蠢之下!
骆惊舟捏着银针有些不甚满意的丢在了垃圾桶里,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他还无法自由走动,看着鱼弯弯满脸通红的缩在地上,一副时日无多等死的模样,眉头有些皱起:苏授找来的东西,到底靠不靠谱?
话说鱼弯弯等着箭毒蛙的唾液发生作用,却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反而身体愈发滚烫,像是有什么野兽困在体内,咆哮着要冲出来一样,鱼弯弯呼吸灼热的撑着墙站起来,沙哑着声音:“这不是箭毒蛙的唾液!”却发出来的音调甜腻娇媚到不像话。
“我怎么舍得用箭毒蛙的唾液刺你,”骆惊舟腆着脸皮,脱掉了上衣,露出了长久锻炼的身体,看着鱼弯弯后知后觉的体悟,贴心道:“这里隔音很好,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咬牙忍受着体内一股股的灼烫,鱼弯弯干涸着满身的空虚与蚀骨的折磨,骆惊舟本就绝美,现在看来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男神仙,触手可及,她伸了伸手,又以极强的意志力将手缩回来,一遍遍的开始念诀清心,以她的修为,区区人类的迷魂药,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她现在空有招式,而无法力,这一具她当人类时的皮囊,偏偏就有着人类的一切欲望。
鱼弯弯一身宽松的条纹病号服,露出玲珑的十个脚趾,却在拉扯之中,露出如蝴蝶一般的翼翅,美瓷般的撩动人心。
大汗淋漓之下,布料紧贴着她的身躯,少女的玲珑则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垂在两鬓的乌发纠缠,则旋出神秘的美感。
她抬眼,朦胧中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渴望,看着眼前玉肤玉骨,如神仙般清新俊逸的骆惊舟,那如林间小鹿般的眼神,像是中了猎人的捕兽夹,困在陷阱中等待着眼前人的救赎,一股奇异的香味混着空调的风一阵阵的扑面袭来,更宛如催命的鸩酒。
非鬼居高临下,俯视着鱼弯弯无声的咧了咧嘴:“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