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落花时节才逢君

戴着蝴蝶结的侍者有些为难:“这位——”斟酌一会,“小姐,下注最少是1000欧元。”

“那我还差多少?”

那张五块钱的人民币被中央空调的风吹翻了个面,“啪叽”一声,盖在了侍者的脸上,侍者将那张皱皱巴巴的五块钱抻平,毛毛虫一般的眉毛抖了抖,“还差1000欧元。”

“唔——”鱼弯弯全无为难之色的看了骆惊舟一眼,骆惊舟正与那女郎调情,察觉到鱼弯弯的视线,毫不在意的对侍者挥了挥手:“没关系,让她继续。”

一张五块钱的人民币楚楚可怜的放在台面上,连擦屁股都嫌硬,对上骆惊舟扔出去的一叠赌注,一张是1000欧元,骆惊舟放了一叠……

鱼弯弯颤了颤:自己要是输了,就是真的倾家荡产了。

“怎么?怕了?”总编大人挑了挑眉,神色喜怒不知。

鱼弯弯忖度道:“我现在是你的情妇,若是输了,该由你付款才是。”

轻笑一声,半是自嘲,半是讥笑,“也对。”

侍者发牌,鱼弯弯其实根本不懂怎么玩,却拿着扑克牌老成持重的装模作样,骆惊舟淡淡扫了她一眼,一手虚虚的搭在那女人的腰上,另一手掀了掀牌,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又阖上。

“要不要再加?”

再加??

鱼弯弯眉毛一抖:那五块钱已经是自己的全部积蓄了。

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却丝毫没让自己的胆怯展于人前:“你说怎么加?”

这两个月,骆惊舟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他到底是在为鱼弯弯毫不负责、打掉的那个孩子而生鱼弯弯的气,还是因为鱼弯弯与何苏习在法国的那两年经历?

他想了很久,没有头绪,直到从何苏习的生日会上回来,他忽然有点明白:与其说他这样折磨的是鱼弯弯,其实更大的折磨都是由他骆惊舟自己承受的,鱼弯弯痛苦的每一寸,他不仅能感同身受,甚至悉数十倍奉还给了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从一开始就认为鱼弯弯就应该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她要是真的在那次坠机中死了是一回事,可是她消失的那两年,陪在她身边的都是何苏习。

他们有没有肌肤相亲?

骆惊舟不敢问,却更怕得到的答案,正好应证了自己的惴惴不安。

人常说爱情应有包容与忍让,骆惊舟这两样做的都很出色,否则鱼弯弯不至于在他面前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猖狂至今,但是忍让之中,到底该不该添一个“释怀”,骆惊舟犹豫、彷徨、迷惘、踟蹰……他不敢苟同,也无法苟同,可要他就这样将鱼弯弯放手,那也是绝做不到的事情。

“蜂鸟”真的存在,炸死鱼弯弯吧,或者,炸死他骆惊舟吧。

“你说怎么加?”

骆惊舟五指伸开,拂过牌面三张,抬头一片漠然:“你若是输了,你在逐鹿集团的所有股票,需要尽数归入我的名下。”

鱼弯弯默默半晌,相顾无言,艰难颔首,带着几星泪意:“你要是输了呢?”

“我不会输。”

“胜败乃兵家常事,骆总熟读《兵书》更知如此,你若输了,也该讲清楚。”

对上她执拗的眸子,骆惊舟扯了扯嘴角,“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包括你一直痴人说梦的原谅。”

“好,一言为定。”鱼弯弯认认真真的看牌,五肺微苦,强忍住泪意的迷蒙:痴人说梦么?是梦么?他能与自己周旋到现在,原来都是因为逐鹿集团尚有自己的股份?

一滴豆大的眼泪砸到桌上,侍者被这一幕整的莫名其妙,却唤了几声“小姐”都没得到鱼弯弯的回应,不由再唤了一声。

“小姐,请您把牌翻过来。”

鱼弯弯如梦初醒的揭开牌面,那张五块钱的纸币颤了颤,鱼弯弯,输了。

骆惊舟和气有礼的、对坐在腿上的金发女郎耳语几句,那女郎脸颊微红,从骆惊舟的怀里抽出一张门卡,小跑着走开了,骆惊舟不疾不徐的审视了鱼弯弯一眼,嘴角挑了几抹讽刺,对谢析打了个响指,谢析默默递上了一份文件。

“口说无凭,这是股份转让的同意书,你签了字,自然会有律师带你去办理股份转移的手续。”

工工整整的宋体字印在合同上,鱼弯弯看了一眼日期,正好是两个月前拟好的,最后一丝隐秘的期望被轰的一点不剩,接过笔,颤颤巍巍的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却怎么看那签名都实打实的心不甘、情不愿。

骆惊舟眼底滑过一抹幽暗的光芒,笑而不语。

“这个,我就先带走了。”

骆惊舟捏着那五元纸币包进了手帕里,垂眸看着失魂落魄的鱼弯弯:“鱼小姐,你现在虽然是我的情妇,但你并未签下任何卖身契,今晚你的时间怎么安排,由你自己决定。”

谢析跟着骆惊舟扬长而去,连连回头,见鱼弯弯如风中残叶,流离失所,刚想开口,骆惊舟已经上了电梯,面无表情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对了,刚才他的房卡已经被那个外国女人拿走了。

谢析远远的盯着鱼弯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老大居然真的要把鱼弯弯丢在这里的原因,

鱼弯弯像是被人抽了筋扒了骨的空壳,缓慢的移开赌桌:她来拉斯维加斯的机票都是跟童重锦借的钱,现在她回不去,也真的不必要回去了。

夜幕降临的拉斯维加斯节日般的盛装,各个赌场、建筑物在各种奇特灯饰下激情四射、变幻万千,身处这片世界,像是置身于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殿堂,吞吐着金钱的靡靡与情爱的滥觞。

一片充满动感的人像表演从她的头顶匆匆掠过,鱼弯弯迷惘的抬头,有些难以应对。

她来这里是来找骆惊舟的,以前她不能体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在骆惊舟巴巴的丢下工作跑到西塘去与她“偶遇”时,略略感知到一些些,后来则愈加离不开他。其实鱼弯弯是很佩服自己的,因为离开骆惊舟不仅需要魄力,还需要莫大的勇气,而她偏偏就能与骆惊舟两年不见,再悄悄的出来吓他一吓。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才逢君。

裹了裹大衣,鱼弯弯坐在赌场路边的长椅上,一道身影将路灯遮挡,横亘在了这一片天地的中央。

逆光下,何苏习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怜惜,他的发被晚风吹拂的有些凌乱,却不妨碍他的容貌极佳。高挺的鼻子能给人留下无限好的印象,樱花般嫩白的皮肤,两片薄薄的嘴唇,性感而不失冷峻。

鱼弯弯甚少遇到外表能媲美得上段言那样的男性,他何苏习绝对算的上。

而骆惊舟那样的级别,已非尘世能缚,焉能置入池沼之中?

“你穿的这是什么?”

鱼弯弯撇撇嘴:“不好看么?那个领班说我若一直愿意留在这里,便要给我单独配一间化妆室呢。”

何苏习深吸一口气:“弯弯,你要是同意,这个分公司的执行总裁可以一直是你。”

“只要我愿意在你身边?”鱼弯弯神色平静、早有预料的反诘,呛得何苏习哑口无言,“我不愿意。”

她精致的脸孔染了化妆品,嫣红明艳,双眸却清澈的仿佛把人的心神都能吸摄进去。

顺着灯光望去,灯光下她唇红齿白,肌肤如玉,洁白的脖颈如天鹅般优雅,一切的一切,都能让人心生宠爱疼惜。

骆惊舟是疯了,否则正常男人,不会能在她送上门还将她丢下。

鱼弯弯与何苏习的身影在灯光下纠缠,鱼弯弯目光空洞,忽然有些自嘲般的踢了踢自己的影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很可怜。”

对上大楼顶部垂下的视线,何苏习深深道:“的确。”像是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回答眼前人的问句。

落地窗的窗帘微微晃动,金发女郎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骆惊舟捏着她扔的横七竖八的外套,抛在了她的脸上:“出去。”

“可是——”

甩出一叠美钞现金,那女郎果然惊喜不已,生怕骆惊舟反悔,抱着衣服便屁急急的跑了。

想到灯下交缠的两道身影,骆惊舟的心火腾然燎原,再次看去时,那两人已经不见了。

两人,不见了。

一股被欺骗的背叛感骤然撕心般煮沸,骆惊舟毫不犹豫的夺门要出去捉奸,何苏习却抢先一步的走了进来,面皮冷硬的如丧考妣。

“你怎么在这里?”

察觉到骆惊舟话语中的惊喜,何苏习热讽道:“我很快就回去,毕竟让她等太久,着实不好。”

面皮“刷”声一变,骆惊舟双手从衣兜中拿出,带了些冷嘲之意:“你恐怕回不去了。”

架子上用来装饰的古剑,是两把唐刀,交叠着像剪刀一样的排列,骆惊舟想到何苏习方才还能四肢健全的出现在鱼弯弯面前,忽然觉得也许先卸下他一只胳膊,讨回点利息也不错。

“我真的很佩服你,何苏习,你明知道我想弄死你不是一天两天,你居然还敢一个人来见我。”

察觉到骆惊舟的意图,何苏习也无所谓的笑了笑:“这句话,我刚好也想对你说。”

找死!

“噌”声之后,唐刀出鞘,骆惊舟举刀的瞬间,何苏习手上也握着另一把明晃晃的唐刀,刀尖对准骆惊舟的心脏,左手回收,“啧”声一叹:“骆惊舟,你是我的敌人,真的是太可惜了,我有预感,如果我们是朋友,整个天下我们将战无不胜。”

“就凭你?”骆惊舟笑了,“你和庄有为一老一小,不仅让法国海军蒙羞,还丢尽了你们祖先类人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