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不是为了公司的业务,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却是为了避开这片有鱼弯弯的世界,正如不久前,鱼弯弯为了避开他去西塘一样。
从云层里倾泻而下的阳光,聚集在了这一座用黄金堆砌的都市,这片肥沃的青草地上的一草一木,聚集着令人热血沸腾的财富,喷吐着令人心神胆颤的诱饵,翻滚着数不清的诱惑,精雕细琢着来自满世界的竹篮打水,甚至连摩肩的云霄塔在一片金光闪闪的建筑物中,都显得相形见绌。
基督教称:人类是迷途的羔羊。
而拉斯维加斯放牧着的,就是人们无穷无尽的欲望。
此刻的视线,却是在这一座唤为“云霄塔”的赌场。
夜晚的时钟在九点时敲响,谢析一脸晦气的站在骆惊舟身后,一副恭恭敬敬的马仔样,骆惊舟手里捏着两枚筹码,微微阖目,似乎在计较这次的赌注。
这座云霄塔赌场每到九点,就会在最中间的舞台上定时出现一大群脱衣舞娘,她们来自拉斯维加斯最好的舞师教导,有着精致的脸庞,魔鬼的身材,各个国家的肤色与血液,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二楼就是你们的春宵夜宴。
骆惊舟本来是为了排遣心头怏悒来到拉斯维加斯,却在嘈嘈杂杂的人群中,又想到了黄昏别馆安宁的风光,这会她该起床了,不知吃饭没有,冷的还是热的,若是冷的,回头窜稀了,换做以前,还是得他当牛做马的给她盖热毛巾捂肚子。
“Sir?Sir?”
穿衬衫马甲的侍者见骆惊舟陷入沉思,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声。
东边这一圈的赌桌,每一注的赌资都是上千英镑,所以算是这间赌场的“富人区”,因此被分配到这一区的侍者也很有眼力劲,知道这桌上的每一个都大有来头,轻易不能得罪,连带着提醒骆惊舟的声音都是轻飘飘的,生怕他一个不遂心把自己宰了。
而即便骆惊舟不是坐在这张桌子上,凭着侍者的眼力,上下扫一眼骆惊舟,轻易都绝不敢怠慢。
飘逸的黑色碎发错落有致,随着赌场的空调而微微翕动着。如鸦翅般的睫毛在眸子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斜飞入鬓的长眉下,茶黑色的眸子深邃难加,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让人弥足深陷。
他的面部曲线像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太阳神——阿波罗一样俊美无俦,完美的五官像雕刻出来般无暇,偏那冷漠的表情如同撒旦降临人间,让人忍不住靠近,又忍不住害怕而不敢接近。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革履,严严板板,拥有着能让人毫无疑问折腰顿首的魄力与魅力。
在这间赌场里,他不是那个见人彬彬有礼的骆惊舟,他是浑身散发出君临天下般气概的问鼎王者。
方才有多少女人过来搭讪,侍者已经数不过来了,但是能入这位眼的,侍者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零。
被唤回思绪,骆惊舟有些无奈的蹙了蹙眉,既恼自己到这儿来还想着她,又恼她在那关头睡着,偏不把话说完,非让他千里迢迢的跑这儿来散心。
什么时候,对她的满腔怨恨,已经慢慢变成了愿意听她屁话屁话的忍让,骆惊舟以为这是时间一长,自己的脾气好了,其实换个人试试,他这份觉悟马上就能烟消云散。
“下注。”将手里的筹码推出去,惜字如金的看着对面的老人。
那老人年纪在七十上下,精神固然矍铄,却有些难掩的龙钟老态,行为举止一看就沾惯了黑白两道的凌厉果断,骆惊舟眼睛眯了眯,对这个人的身份,略有猜测。
自己来到这间赌场,刚进门就被请到了这桌,他可没天真的以为这是巧合。
将那老者的筹码与骆惊舟的筹码各放各区,侍者开始发牌,谢析百无聊赖的看着赌桌上的你来我往,想打呵欠,却那老者带来的马仔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专门盯着骆惊舟,顿时吓得连忙将呵欠咽下去,也一股脑的瞪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像我老大长这么帅的帅哥吗?
那人却一丝不苟的瞪着他,谢析与他隔空相瞪,只坚持了二十秒就认输了。
算你狠。
然而即便他揉了眼睛、滴了滴眼液,那小子还真的是一眨不眨眼,看的谢析啧啧称奇。
舞台之上灯光开始如烟花般闪烁,十二位穿着燕尾服的卷发女郎,正进行着太空漫步般的诱惑舞蹈,每一步都撩人到了极点,在现场的赌徒尖叫声响起的高潮,将一身燕尾服“刺啦”一声撕开、扔向人群,头顶的黑缎小礼帽在手里“滴溜溜”打转,飞向四周。
在舞曲转向急促时,再有几位衣着翩翩、身着女性西装的舞者迈着猫步至舞台前,端着高仿的AK47,对人群做出扫射状,盯着枪管,众人感到一阵莫名恐慌,却她们脸上扬着高傲的睥睨,骤然转身。
从舞台后方开来一辆道具保时捷。
谢析看着台上扭来扭去的大腿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却见自家老大连赢了十把之后却是百无聊赖,对舞台上的美女视若罔闻,不由有些奇怪,骆惊舟轻飘飘的乜斜了一眼现场几近爆炸的氛围,将筹码全部抛在了桌上,做出“结束”的姿态,双手插兜,正欲离开,却人群中响起一片癫狂的狂喊,有些聒噪的不耐烦。
那辆道具保时捷转过车身,方才端着AK47的西装丽人开始疯狂扫射,那些瞄准的小点“噼里啪啦”般爆炸响起,一道玫红色的“LasVegas”被一个爱心包裹,兔女郎撅着毛茸茸的尾巴,身躯呈“S”型,打开了车门。
现场灯光骤然全黑,只余她周身的一星光亮。
那人的双手戴着天鹅绒的手套,条纹套装的燕尾服宽宽大大,更显绰约妩媚的风姿。骤然,那人以四分之三的侧面对着人群,脱掉了外套,袒露出胸口一串曳着碎银流苏的装饰品,随着动作而波光粼粼的晃漾,与腰部的装饰如出一辙,惑人的简直到了极致。
鲜明的黑白灯光招摇不休,那人脱衣的动作既缠绵温婉,又勾人心脾五脏,她一双要滴出水的眸子弯了弯,将外套随手搭在了道具车上,行动之间恍若弱柳扶风,又带着无可匹敌的自信张狂,那样一步步涉着光影朝人群中走来。
一个男舞伴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臂,女人被猝不及防的抱入怀里,却抬腿时,另一条玉腿却极为自然的弯曲,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舞台安排,两人贴身热舞许久,女人骤撇开男舞伴,白皙的手指缭绕着钢管缠上,有如灵蛇般多姿。
谢析在看到最后压台的舞娘居然是鱼弯弯时,差点连话都惊的说不出了,指着舞台上与鱼弯弯贴身热舞的舞伴,哆哆嗦嗦的看向骆惊舟,却见原本准备离开赌桌的骆惊舟,居然再次轻飘飘的坐了回去,这次坐下,眉眼间所带的阴翳,简直比现场的疯狂还要排山倒海。
“老老老老老——老大,这这——”
骆惊舟竖了竖食指,谢析识趣的退后,已经离开的老者站在角落里,见到鱼弯弯的面孔愣了愣,对那个一直不眨眼的手下道:“通知大少爷,二小姐就在这里。”
台上台下沸腾的像是煮开了的沸水,因为鱼弯弯这张撩到极致的东方面孔出现,爆炸的气氛就一直没停过,热辣的舞蹈久久未了,谢析一边怕的要命,一边忍不住偷看鱼弯弯的胆大妄为,偷偷咽了好几口口水。
一直以为老大看上的是鱼弯弯的青涩和纯情,没想到,没想到——
这小丫头还真有料。
咽口水的声音现场都有,鱼弯弯将其当做褒奖,反倒是更加张狂,尖叫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那种醉生梦死、只在今朝的癫狂迷乱,让鱼弯弯有些恍如隔世,而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鱼弯弯看到一个金发女郎正端着酒杯,笑盈盈的邀请骆惊舟赴约一聚,骆惊舟展颜一笑,将那金发女郎顺着抱在腿上,另一只手已经滑上了她的肩膀。
笑容一滞,鱼弯弯匆匆忙忙推开舞伴,潦草的结束,从后台披了件大衣直奔骆惊舟的桌子,轻浮放荡的,以手肘撑着那双妖媚如水的双眼,凹凸有致的看着骆惊舟。
“你是我的此生挚爱,我想寻一张天地大床你需要在我的全身涂满草莓酱,就像涂奇迹面包那样,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你需要像一只饥饿的狗熊一样,与我一起度过。”
金发女郎很明显是个美国人,鱼弯弯用法语说完这段话,听得她一脸懵逼,虽然不知道鱼弯弯在说什么,但是她能从鱼弯弯的神态动作中感觉出来,绝对跟她想从骆惊舟这里得到的,大差不差。
骆惊舟“啧”声摇头,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鱼弯弯的穿着打扮,意味不明的以法语回敬:“情妇尚值得如此对待?”
“我刚刚已经证明了我的价值,但你既然问了这个问题,值不值得的决定权,在你手上。”
《新约·圣经·马赛福音》第七章十五节:要提防那些人,他们外表像绵羊来与你示好,骨子里却是凶狠的豺狼。
两个月以前,无论鱼弯弯怎么变,如何狡猾,骆惊舟都尚以为鱼弯弯永远都是鱼弯弯,都是那头小鹿,但现在不是了,鱼弯弯不是鹿,她是在森林中,追逐鹿的豺狼虎豹,死不足惜!
金发女郎察觉到气氛不对,正准备离开,骆惊舟却在她的身上掐了一把,引得她轻捶了一下骆惊舟,鱼弯弯差点把肺气炸,掏出一张五块钱的人民币交给那个不明觉厉的侍者。
“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