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苏习挽着方聆渺迎面走来,看着既清纯如水、又别样勾人心魄的鱼弯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骆惊舟那要杀人的眼神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爷爷呢?”
“爷爷还在法国,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还问起你。”
鱼弯弯黯然的神色只是一瞬,却还是被骆惊舟捕捉到了,骆惊舟扫了扫眼前的这对男女:“方小姐好雅兴,那夜还与我说,对我志在必得,今儿就变心了。”
方聆渺幽默的耸耸肩:“骆总编对人家的投怀送抱视若无睹,人家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世界上的总编多得是,人家为什么不能多多益善呢,非跟骆总编过不去呢?”
上前忽然抓住方聆渺的手臂,另一手已经抚摸到她的腰,如愿以偿的看到鱼弯弯惨白的脸,心中充满了复仇成功的爽意,挑起方聆渺的尖下巴:“那种女人,一开始就只是我的消遣而已,今天她与何苏习要恩爱?要磕头?要拜堂?要会周公?现都不在我手里交代,我只在乎你。”
鱼弯弯心口大恸,倒退两步,咬唇死死憋住眼泪:原来你不经意间一句话,就能毁掉我好多好多的遥不可及。
“弯弯?”
何苏习见状也不管骆惊舟是真情还是假意,就要来拉鱼弯弯的手,鱼弯弯擦了擦眼泪:“我要给爷爷打个电话。”
“好。”
扶着鱼弯弯的后背,将外套盖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两人转身消失在走廊上,方聆渺见骆惊舟的视线恨不得黏上去,娇娇道:“杀鸡,是要儆猴的,骆总编,我这花毛的公鸡您也捏了,现在能不能放我走了呢?”
骆惊舟扯下手帕,将方才掐方聆渺的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告诉何苏习,那条命,我骆惊舟会在他身上讨回来。”
方聆渺也不恼,反倒笑的更加娇颜:“骆总编,您糊涂了,做决定的是鱼弯弯,下手的也是鱼弯弯,狠心的是鱼弯弯,骗您的还是鱼弯弯,您不把这鱼弯弯挫骨扬灰,就算杀了何苏习,杀了庄有为,杀了我方聆渺,你这心里,真的能快活的起来吗?”
“滚开。”快步朝着鱼弯弯消失的走廊跑去,走廊的尽头,鱼弯弯果然正在与何苏习小声的讲着话。
“弯弯,在他身边若苦,你回来,我虽监视你,但我绝不困你。”
“何苏习,你觉得男女相爱,深陷泥沼之中,会觉出苦意么?我在骆惊舟身边,他再如何作践我,只要他不抛弃我,我都能心生奢望,唯独回到你身边,何苏习,那样我就绝望了。”
骆惊舟站在墙的这一边,听罢心头万绪,咬牙一叹,又面无起伏的走了出去:“跟我回去。”
鱼弯弯惊讶他来的这么快,四处看方聆渺在哪,却也不见方聆渺,有些惊喜道:“方聆渺呢?”
“我将你送回去,再去酒店好安安心心的与她秉烛夜谈。”
这纯粹是气话,鱼弯弯却当了真,因为他刚才与方聆渺的暧昧,是真实的,骆惊舟略有洁癖,唯一能忍受的就是自己这个垃圾,如果鱼千初是因为像他的初恋而不为所嫌,那么对于方聆渺,大概也真的是想睡的。
莽莽撞撞的停下,骆惊舟一直拖着她往前带,却这一顿,倒是走不了了:“你又有什么事?”
何苏习从那边走来,明显也是不怀好意,骆惊舟作势要将她扛起带走,鱼弯弯却退后两步,眼角带着讥笑:“骆惊舟,你之前说同意我当你的情妇,你是认真的么?”
骆惊舟笔挺的身形线条随着清晰的五官一同僵硬,他的耳朵听见他的嘴巴薄凉的吐出一个“是”。
鱼弯弯哈哈一笑:“我不是你的情妇,骆惊舟,我不是,我连你的情妇都不如,我是你的姘头!情妇至少还有几分矫揉造作的‘情’意,可是这个字,你现在哪里舍得给我?骆惊舟,你哪里舍得给我?!”
骆惊舟还会是以前的骆惊舟么?鱼弯弯在深夜中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问了自己无数遍:太阳当然不会从西边升起,因为骆惊舟已经把它埋葬在了东方。
“我给过你的,好多次,可惜,你忘了。”他脸上不见丝毫的可惜,显然他认为那些过去,落在鱼弯弯眼里,鱼弯弯从来不曾真正的为“它”可惜过。
见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唤回骆惊舟之于自己的情意,鱼弯弯摆摆手,面色带着几分难掩的疲倦:“骆惊舟,你走吧,我今晚会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冷笑的看一眼蠢蠢欲动的何苏习,骆惊舟刚刚为鱼弯弯升腾起的那一丝怜悯消失殆尽,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顿:“是他的X比我大,还是你在他的床上叫的比较响?”
固然如此,骆惊舟才发现,临到要下手的时候,连伤害她都很是舍不得,更别谈真的能弄死她。
骆惊舟以前的彬彬有礼,绝非只是表象,因为很多极端的情况下,他都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但是最近鱼弯弯就发现他时时刻刻都带着一种匪里匪气,连带着用词都粗俗不堪,像市井里的泼皮无赖。
“你!流氓!”
恼怒的剜了他一眼,倒没真的怕骆惊舟会掐死她,毕竟骆惊舟要下得去手,自己早就死了。
“呵,”冷冷的扫了一眼何苏习,骆惊舟走路带风,毫无丝毫凝滞之意,“鱼弯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会有这一天,想没想过我还会有这一天?”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舍不得丢下你,你要烂、你要死、你要崩溃,要枯萎,都在我手里握着,我绝不把你放到别的男人那里去嬉笑快活!
鱼弯弯没有挣扎,或者说是厌倦挣扎,正如骆惊舟笃定的那样,她即便真的想枯萎,她也希望是在骆惊舟手里。
回到黄昏别馆,气氛有些沉静,白天发生的事情恍若隔世,鱼弯弯甩了甩脑袋,酒会上的几杯酒下肚,居然也觉出些飘飘欲仙的滋味来。
绕着客厅转了两圈,她的天鹅裙像是重重叠叠的白色小麦,掀动着满屋的累累秋晚,鱼弯弯醉了,胆子便大,居然主动牵起骆惊舟的手,带着他在客厅跳舞,骆惊舟本想直接甩开她,却她的手握的极紧,一时间还挣脱不开。
“啦啦啦啦——”
这首轻扬的小调,是那日在黄昏别馆、骆惊舟初次教她学跳舞时的伴奏——克莱德曼的《星光》。
她还记得。
骆惊舟抚上她的腰身,领着她转了个圈,鱼弯弯快活的像是水里的一条草鱼,游来游去,微醺的醉意并不足以让她肆无忌惮,只有骆惊舟才能让她横行霸道、恃宠而骄。
良久之后,她的酒劲似乎有些退了,怔怔的就要阖眼,骆惊舟狠下心让她自己爬上去,却鱼弯弯摇摇晃晃的跨上楼梯踉跄不已,唬的骆惊舟连忙来查看,发现却是膝盖上破了块皮,心疼半天,面色却不露分毫,见她醉的舌头打结,暗道幸亏自己这样的举措没有被她偷看去。
她偷酒喝的原因,其实骆惊舟也能想到,却也不能在生日会上时时刻刻的看着她,到底还是被她钻了空子,现在却有些气恼自己了。
鱼弯弯坐在冰凉凉的台阶上口齿不清:“骆惊舟,你冷不冷?冷你还是自己回家吧,我要在这儿思考一下我的鬼生。”
落差只有四个台阶,骆惊舟深深的注视着醉意横生的鱼弯弯,半是怜悯半是叹息,“我们一起回去。”
这句话果然比较令鬼心动,鱼弯弯的手肘顶在膝盖上,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装满了星辰大海,水光潋滟的看着骆惊舟,有些认命道:“我回不去了。”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骆惊舟揽着鱼弯弯的腰往肩膀送了送,半挽住她的大腿,半稳住她的后背,鱼弯弯双臂环在他的脖颈上温顺异常,心情出奇的宁静。
“骆惊舟,你会不会扔下我?”
“不会。”非鬼的声音轻柔又温和,带着些厮年如梦的迟迟关怀,鱼弯弯心口滚烫,脸颊却一片泪花的冰凉。
“我不信,你丢下过我好几次了。”
“你要是不跑,你数的那几次都不会出现。”等你等到音信全无,还是没有容纳下世间任何一物,鱼弯弯,被下降头的不是你,是鬼迷心窍的我。
骆惊舟耐心的哄着她,细致又绵密,就像以前的无数个夜晚,好像最近这两个月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他们吵了一次架又和好一样。
鱼弯弯忽然扭动身体,学着方聆渺的骚样,也去蹭他的胸口,而方聆渺没能让总编大人激动昂扬,鱼弯弯倒是成功的达成目标了。骆惊舟呼吸不稳,险些将鱼弯弯抛出去,见她迷迷糊糊要钻到自己怀里,又恨又气,平放她在床时,正要起身,鱼弯弯却单腿交叉,狠狠一勾,让他猝不及防的趴在了她的身上。
拽着他的深蓝色西装外套,鱼弯弯口齿不清道:“骆惊舟,这句话,我以前从未对人说过,以后也不会对人说,但是我今日对你说了,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我喝醉了,无论我说什么混账话,你都不应该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而应该放他一马。”
骆惊舟屏息以待了半天,发现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德性不改的屁话,还是一个字没在重点上,忍不住催促道:“有屁快放。”
鱼弯弯调整了一下思绪,似乎是在打腹稿,末了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艰难的捋了捋舌头:“那天,你跟我说,你喜欢我,我现在就要还给你。”
一丝隐秘的期待滑上眉梢,骆惊舟心脏都漏跳了几秒,等待了足足一分钟,却见鱼弯弯紧闭着双眼,状似在措辞,却传来浅浅的呼吸。
她,睡着了。
骆惊舟气的要炸,被撩拨的上不来下不去,就要将鱼弯弯丢进冰凉凉的浴盆中清醒清醒,却她刚刚的屁话言犹在耳:对啊,她喝醉了,怕是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跟她计较,何尝不是在跟自己的意难平计较?
鱼弯弯,算你狠!
骆惊舟怒极起身,却发现交叠在他腰上的双腿就是不放下来,还缚的他极紧,不由心肺更闷,将她的腿和爪子根根分开,骆惊舟方才在酒会上就想抚摸一下她的脚趾,现滑滑凉凉的触感传来,每一寸如美玉般的肌肤都美好到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连表皮的细胞都能吸摄人心呢?
骆惊舟在她破了皮的膝盖上吻了吻,心情复杂的走出了房间。
骆惊舟去了拉斯维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