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她来时携风带雨

这个女人,即便她杀人放火、流寇掳掠,他都放不下她,譬如现在骆惊舟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只恐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扒其骨,抽其筋……却只是这样看到她的脸,情欲的浪潮就马上就把他淹没了。

没错,是情欲。

骆惊舟将自己所有的反应与心情的起伏,统统归入这两个最可以克服、也最容易摆脱的人类的通病上,毕竟只要是毛病,都可以戒除,只看你的坚持与毅力,而这两样,恰恰是骆惊舟最得意的品质。

骆惊舟走了。

鱼弯弯衣不蔽体的呆坐在走廊上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消失在拐角,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面影扩大,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他的手极凉,极有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时,疼的不是一些些,她身体的重量似乎在那几秒都靠他维系,骆惊舟贴着发根扯她的头皮,将她扔进了房间,几乎嘶吼道:“鱼弯弯,你要不要脸?”

空空茫茫的视线遇上他,鱼弯弯笑的妩媚极了,主动的吻住了他的唇瓣,细心的勾勒了一下轮廓,就像骆惊舟以前做的那样,她是个很好的学生,但骆惊舟并不总有耐心来教她。

“骆惊舟,我当你的情妇好不好?”

他一定惊讶了,因为鱼弯弯看到了他因听到这句话恼羞成怒的面容,却在巨大的愤怒前,他倒是笑的畅快。

“鱼弯弯啊鱼弯弯,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何苏习所不能带给你的什么?钱?权?还是我的命?”

固执的摇头,鱼弯弯伏在他的胸膛里:“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还像从前。”

从前。

骆惊舟喃喃自语,忽而有些难以支持的咳嗽起来,擦掉唇边的血迹,刻意不去注视鱼弯弯那一双重焕生机的眸子,骆惊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箍着鱼弯弯瘦弱的双肩,眸色深沉,难以见底:“你刚刚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一个合格的情妇会做的事情。”

鱼弯弯主动退后几步跪了下来,开始学习让她变成一个合格的情妇应该做的事情。

鱼千初在车上左等骆惊舟不来,右等骆惊舟不来,直到四野昏瞑、人静狗吠,骆惊舟才一脸阴晴不定的从黄昏别馆出来了。

“总编?”

骆惊舟沉默良久,开始发动引擎:“计划不变,参加完酒会后,我让谢析送你回去。”

鱼千初有些惊诧,乖乖点了点头:在他们本来的计划里,他们应该在酒会结束后,留宿在那家酒店,度过他们第一个甜蜜的夜晚。

然而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得到了他的欢心,还千方百计的回到了他的身边,鱼千初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也知道,以骆惊舟这样的商场枭将,若不能做到分庭抗礼,便也要小家碧玉,否则胡搅蛮缠,一定会让他失去耐心。

却鱼千初不知道的是,其实相比她所体悟出的那些道理对也不对。骆惊舟倒也不怕女人胡搅蛮缠,只是会分一分对象使然,像鱼弯弯以前的不讲道理,他不仅不厌烦,还欣喜的很,觉得万分可爱。

酒会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商场的合作者,骆惊舟漫不经心的敷衍着,见酒杯中倒映着自己的脸,明明灭灭,散心的踱至窗边,天空上悬挂着一弯圆月,月光皎洁,将酒会上擦出的火花,铺满了波光粼粼的河面。

“你若应我,我也拿你昨夜对我说过的话来回你,答应与我结婚,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连天上的月亮都给你摘下来,你若嫌凉,我就把它煮沸了,温温的叫你捧在手上。”

“那我不看你,你看看我好不好?看看我,我的眼睛就长在你的心里,你看我,与我看你,都是一样的。”

“一夜很快,十二个小时,不,八个小时,天不亮我就来接你,到时候我天天跟你在一起,再也不离开你。”

………

原来,真的有人的心可以在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只因她来时携风带雨,你无处可避,走时乱了四季,你久病难医。

酒会的气氛喧嚣,骆惊舟应付了几个不得不应付的客户,看到混迹在人群之中的何苏习,冷笑一声拔腿就走,却何苏习偏偏不识时务的凑了过来。

“你把弯弯囚在黄昏别馆?”

“你不也曾将她囚为禁脔?”讥笑一声,骆惊舟为自己刚才的片刻柔情而鄙视着自己,“我刚好有空,你最好现在就将你与她的床照、视频一起交出来刺激刺激我,否则下次,我可当真是没空奉陪了。”话虽如此,却捏着酒杯的关节隐隐泛白,他真心有一丝希望,希望鱼弯弯从头到尾,都是属于他的,即便现在的鱼弯弯活该千刀万剐、万死难咎。

“来日方长。”

何苏习不咸不淡的应和了一声,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骆惊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吃不准何苏习这句到底只是为了强撑,还是真的确有其事,而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去问鱼弯弯,但是现在那个女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他都不准备信任了。

深吸一口气,骆惊舟宁愿将其当做是铁板钉钉,他素来不喜欢给自己留下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宁愿何苏习真的与鱼弯弯在法国是深情似海,也不愿意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谎言自我安慰。

“请便。”

大跨步离开酒会,何苏习在门口再次叫住了他:“明天我有一场生日party,以前在法国,弯弯与爷爷都会为我庆生,你会放她出来的,是么?”

骆惊舟未置可否,身影消失的利落,再次出现时,已是在几个小时前刚刚离开的黄昏别馆。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公司,而更长的时间,他住在以前为鱼弯弯买的那间小公寓里。

鱼弯弯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夜晚的黄昏别馆不留任何下人居住,这是骆惊舟定下的规矩,因为以前与鱼弯弯的相处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本已不够,如何能再让别人打搅?

在一个混沌不清的宇宙中,像对鱼弯弯的爱这样明确的事,只能出现一次,不论骆惊舟活到几生几世,以后永不会出现第二个鱼弯弯,也再不会出现第二个鱼弯弯。每次当鱼弯弯要回头看他时,那样的眉眼,让他兴奋;那样的茕茕独立,叫他热血沸腾!她清水的身子像针一样,扎的骆惊舟想喊,真想先从名字,然后眉毛,然后是嘴巴把那个唤为鱼弯弯的女鬼一口两口地吃下去。白天吃了她,晚上再光鲜鲜的把她吐出来。

鱼弯弯不是长在他身上的毛病,也不是可以治好的痼疾,她是海洛因,是骆惊舟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的,深入肺腑的毒瘾。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鱼弯弯发觉有人在脱她的衣服,本想奋力反抗,却又感知到那熟悉的气息后只是略微推了推,嘟嘟囔囔了声“惊舟”,那人的动作微微一滞,而接下来铺天盖地的灭顶之灾。

“骆惊舟,你还能娶我么?”

猛烈的撞击骤然停息,在最巅峰的那一秒戛然而止,她从最高处跌落,却犹自不肯放开而紧紧的缠着他,明明知道是自取其辱,却又要给自己编织一个自欺欺人的美梦。

他的反应僵硬、呆滞,像寻出口,而没有出口的折翼英雄,鱼弯弯咬紧牙关,翼翼小心的去寻找他的唇瓣,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怕他拒绝她的纠缠。

终于吻到了他的唇,鱼弯弯僵持片刻,心头涌出狂喜:“惊——”

“你现在,还配得上么?”

骆惊舟起身要走,鱼弯弯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我还以为,你说的爱我,是真的。”

“你高估我了。”

鱼弯弯趴在床上忍不住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她疼、她痛、她想呐喊、她想发疯,骆惊舟的每句话都绞在她的肠子上,将她的心剁碎了,又在某个不知名的深冬夜晚缝缝补补,再被反反复复的践踏,她想留在骆惊舟的身边,做情妇、做姘头……做什么都好,但是骆惊舟却连看都不愿看她了,他不想让自己死,他想让她生不如死。

温热的液体顺着夜色,淌过泥泞的双眼,滑过斑斑紫紫的胸口,势不可挡的冲破心房,叫嚣着要鱼弯弯放弃,放弃什么?放弃骆惊舟?

她若是能放下,早就放了。

她既放不下恨着鱼弯弯的骆惊舟,更放不下那个曾经爱过鱼弯弯的骆惊舟,鱼弯弯一直以为自己只要骆惊舟爱她一点点就满足了,其实她的贪心,岂止这区区的一点点?

生不如死?

什么叫生不如死?

看不过出口,看不到光亮,看不到黎明,在无尽的黑夜中,知道不会有希望却舍不得放手,这就叫生不如死。

鱼弯弯的心有多痛呢?骆惊舟的壳到底有多硬呢?她鱼弯弯的心被腐蚀的坑坑洼洼,而却抱着最后的残渣,还在等,等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也许,这个可能之后,骆惊舟有一点点爱她,不要很多,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

抱着双膝,鱼弯弯怀着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僵硬在黑暗里,满目苍凉、满屋绝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早晨的空气有些冷锐,鱼弯弯瑟瑟的往后缩了缩,却被一双手扼着腰身,扔进了冰冰凉凉的浴缸里里,打开花洒,从头到尾冲洗着鱼弯弯这副已被何苏习玷污过的残躯。

于水汽迷蒙中睁开眼,鱼弯弯看到衣冠楚楚的骆惊舟,看到了一丝不挂的自己,而深秋的寒凉滚滚的袭来,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为什么?”

“情妇没有问为什么的资格。”一股浓重的烟草气息将成落汤鸡的鱼弯弯从浴盆中捞出来,骆惊舟抽过一边的浴巾,把她像垃圾一样的包起来,重新扔回了床上,鱼弯弯祈求怜悯的看着那个人影,换来对方毫不留情的讥讽。

“很快要去见你在法国的情人,你开心么?”

鱼弯弯忽而目光锐利的盯着他:“你知道何苏习的生日会上,不会只有何苏习一个人是吧?”

骆惊舟眼神示意她“继续”,鱼弯弯自嘲的笑了笑,“若为情妇,当有身为情妇的自觉,我鱼弯弯好赖都曾是逐鹿集团的总裁,都是何氏集团的二小姐,毕业于法国巴黎著名的常青藤大学,骆惊舟,我当你的情妇,你见了那些商场上的老板,如何介绍我?”

骆惊舟不答,眉头欲加深锁,看向鱼弯弯的眸色中,带了几分忍耐的怒火,却鱼弯弯不察,仍旧继续道:“骆惊舟,我鱼弯弯是个识相的人,既有一颗爱你的心,也有自知之明,虽然我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爱得死去活来,到底也希望你能再给我几分情面,我回不了逐鹿集团,也不会在你身边当一辈子情妇,早晚都有各自风流云散的时候,等到了那天,我还想将我现在丢在你面前的脸捡起来,不求逍遥,只求温饱。”

不知这句话中的哪几个字让他忍耐的怒火忽然灼热,骆惊舟将手机掼在鱼弯弯的面前,揪着她的头发趴在通讯录上,死死看向何苏习的那串号码。

“接下来要见的人就是他,你开心么?你兴奋么?鱼弯弯,我知道你日思夜想要逃离这里,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你说你不会一辈子跟着我?也好,你什么时候想逃,那时就是你的死期,我把你葬在地下室,那件贴满你照片的屋子好不好?”

鱼弯弯拼命摇头,骆惊舟笑的匪里匪气:“我知道你这张嘴,一贯是会口是心非的,总不如你的身体来的诚实,你说你不爱我倒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你不会不想去见何苏习。”

鱼弯弯低垂着眼睫,说不出话来:骆惊舟,我想死在你手里。

这才是骆惊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