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灼烫的白浪打过,鱼弯弯失去气息的身体骤然为白浪裹挟,随着浪花沉下了海底,骆惊舟瞳孔微缩,毫无犹豫的落水抱住鱼弯弯,将她捞了上来,却捞月不成,只得一具冰冰凉凉的身躯。
无边的战场上,海风吹着尖利的号角,海浪像是骑着踏雪的铁骑,进攻的隆隆声拍打在岩石上,喷溅出雪白的泡沫,发灰的天幕,惨淡如一曲挽歌,埋葬掉海面上的生机希望。
“弯弯,弯弯——?”骆惊舟抚摸着鱼弯弯的脸,海洋的浮标清清浅浅的摇晃,四顾方圆八百里,没有拯救爱人的良方。
“弯——”骆惊舟小心翼翼的吻上了鱼弯弯的嘴角,湿咸的泪水从长睫上滚落,砸在了鱼弯弯的脸颊上,骆惊舟带了点奇怪的面色退后两步,恍然到了什么,抬眸时眼底死灰一片。
“亲爱的上帝”——
如果你真的存在,求你教我,如何才能救她。
“遇见总编,我的世界从此没有了星辰大海,因为在遇到你的那一刹,浩瀚众星,皆降为尘。”
“总编知道,为什么月亮两头尖,中间扁么?因为锋芒向外,温柔,对你吖!”
“有所爱,在黄昏之巅,心鹿所藏,不渝不忘,所以总编,走路,要看鹿哦。”
“骆惊舟你知道么?我那天遇见你的时候,有一头长着角、很奇怪的动物对我翻了个白眼,它跟我说‘只有这一次机会哦’,然后它就在我肚子里撞死了。”
………
其实上次想将鱼弯弯从记忆里挤开这句话不太对,因为思念如马,自鱼弯弯别离,从未停蹄。
再见了,我的月歌,我的气息,我的白昼,我的金昼,我的火焰。
“弯弯,我会带你,去看你想看的一切,枕梦山庄的玫瑰花和葡萄都熟了,我想邀请你,一起跟我去看葡萄。”
《射雕英雄传》里,欧阳克低声道:“黄姑娘,多谢你相救。我是活不成的了,但见到你出力救我,我是死也欢喜。”
黄蓉心中忽感歉仄,说道:“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布下的机关,你知道么?”
欧阳克低声道:“别这么大声,给叔叔听到了,他可放你不过。我早知道啦,死在你的手里,我一点也不怨。”
海面微光,船影朦胧.
离别的汽笛,萦绕于耳。
坡道平缓,若我走下——
夏风之中,是否能见到你?
我的爱如一曲旋律——
高鸣低吟,歌唱于心。
我的爱如一羽白鸥——
高飞、低旋、回舞于空。
落阳映人,若我呼唤——
能否得见,温柔的你?
谁人弹起,钢琴之音?
如浪涛起伏,萦绕于耳。
遇见你爱意汹涌,看世间万物都浪漫心动,所以满腔的温柔眷恋,对你都是灿若星辰的喜欢。
骆惊舟仰面栽倒在海水中慢慢下沉,而鱼弯弯的身体失去了着力点,果然开始缓缓下降,骆惊舟在下,用最后一点意识,看着鱼弯弯裸粉色的礼服裙,心里有些后悔。
最后的一句话,自己应该跟她说:“天底下的颜色那么多,我还是最喜欢那一片——最初闯入我视线里的红影。”
黑蓝水洋,海水波澜盛涨,浩浩荡荡的涉猎过拍岸的惊涛,闷雷般的发出天崩地裂的嘶吼,十里海岸同时金钟齐鸣,铿铿锵锵,夹带着泥沙咆哮爆炸,覆盖千丈洁白晶莹的泡沫冲锋颠簸,像雷风,像毁灭的倒影。
海面雾气最盛的那一刻,一朵金光耀眼从深海万尺冲天,从水底最浓最稠的泥污中拔地而起,四顾海平面依稀可辨,千马齐喑,万籁惧寂,重重叠叠的金光蔓延扩大,将无穷尽的海平面撕个粉碎,像深渊中绽放的渡劫雷火,重峦叠嶂的万里无疆!
几丛尖利的珊瑚划破手臂,随着那一抹离弦之箭般、义无反顾的身影,流下挺直锐利的血线。水底热浪且灼且烫,鱼弯弯轻盈温柔的攀附上骆惊舟的双肩,一吻相印。
她以自己生命的代价,换取无罪地、永远爱他的权利。
这一世,我哪儿都不去,只在L市从南到北,走过每一寸,你去过的地方。无论是死亡,还是我破碎的心,都没法阻止我赤脚跟你一起走过五月开满茉莉花的战神广场。
鸦色的长发在水中如海草招摇,渡气的瞬间,几个晶莹如卵的泡沫撞上骆惊舟的脸颊,长睫轻颤,骆惊舟看到近在咫尺的脸,眼底的震惊之色还未显现,鱼弯弯紧紧抱着他,奋力冲上云霄。
骆惊舟靠在鱼弯弯的怀里,任由她将自己从温热的天堂、驶向另一个有她的凡间。
光明的神驹在天穹之巅热烈的驰骋,云海眠熟成涛澜的盛涨,欢欣莅临在长空碧宇的游鸦之上,变幻横亘在四隅八方,翻手为云的地平线,乍射倾城的明霞。
“总编,回去给我加餐。”
拂上她手臂上的割伤:“加什么?”
“你。”
希腊神话中撑天的神明阿特拉斯,揭开漫天的睡意,展开瑰容华彩的澄宇,迎着横抱骆惊舟的鱼弯弯,恢弘飒飒,流下万物欣喜的的地平苍莽。
鱼弯弯在医院醒来时,对上的是童重锦一双关切的眼神,惊惧的抓着她的手臂:“骆惊舟呢?”
欲言又止的唇瓣蠕动,童重锦不知如何开口,眼中有着长久的叹息,微微道:“弯弯,你千万不能激动,你要知道,医生已经尽力了,弯——”
雷神举着铁锤,将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砸的寸草不生,鱼弯弯眼白霎时布满狰狞的血丝,连带着手臂、身上连接的输液管扯断,冲出了病房,
隔壁病房,穿着绿色防护衣的医生,正将一张白色的被单盖在了病人的头上,鱼弯弯站在病房门口捂嘴流泪,推开站着的医生,声嘶力竭的哭倒在病床旁。
“我都把你从海里捞出来了,我都把你捞出来了!!!”
“骆惊舟,你是个绝情自私又卑鄙的混账!”
………
剧烈颤抖之下,五脏六腑拧成一团,泪水像决了堤的三峡大坝,鱼弯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扒着他的尸体,却不忍揭开他的裹尸布,伪装成他尚还活着的模样。
“你看看我带来了什么。”那枚订婚戒指茕茕独立在手心,因为攥紧,在掌心留下了戒指的痕迹。
“你拿什么买凉皮不好,非用它去买凉皮,害得我还得回去再把它买回来。”
披头散发之下,鱼弯弯像是一只在坟茔上游荡的孤魂野鬼,全身散发着寂灭而孤苦的气息:她再一次,被骆惊舟抛弃了。
一个鬼的当务之急,是不能在一个非鬼手里跌倒两次,鱼弯弯跌倒了好几次,还是没有长记性。
隔着裹尸布,鱼弯弯找到了他的手,拿出戒指要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我当然愿意,我一千一万个愿意,到了地府,我们还是可以结婚,只不过方式跟阳间的不太一样,但是参与的鬼会很多,还会热热闹闹的,这个是我的聘礼,我很快就来找你。”
看着鱼弯弯哭的悲痛,一个中年妇女也带着泪痕拍了拍鱼弯弯的肩膀:“这位姑娘,你也认识家父吗?”
家父?
嘎?
撩开裹尸布,一个就木的老者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鱼弯弯大脑死机了片刻,一声痛心疾首的哀叹,幽幽从身后传来。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活着?”
推着轮椅,骆惊舟一身病号服晃晃悠悠的从隔壁而来,童重锦一脸纠结的站在病房外,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只得睁着眼睛乱眨。
其实她想问的是“老大,我们现在还砍骆惊舟吗?”但是她不敢,因为听说,骆惊舟是老大抱着落在医院门口的,老大的40米砍刀已经生锈,砍不动骆惊舟了。
一时间病房内十脸懵逼,鱼弯弯忽然打了个激灵,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妇女的肩膀。
“节哀。”
拿着CT的结果,医生摇了摇头:“关节冻伤很严重,以后能站起来走路的可能性很小,”见鱼弯弯期骥的眼神,有些不忍掐灭她的希望,“可以多配合一些复健运动,也许——”
骆惊舟显得倒是比鱼弯弯坦然,仿佛不能走路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医院的护士给骆惊舟的病房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褥,骆惊舟看着公立医院中密密麻麻的人群,眉宇间有些微微的不满。
“弯弯,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枕梦山庄的葡萄熟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担心吃的?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没听到医生让你配合吗?”
“运动家里也可以做,有你配合的话,我的运动不会让你失望的。”
鱼弯弯气歪半张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着打炮?”
“我说的是复健运动,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鱼弯弯:“………”
转移到他的私人医院,重新享受到两人独处的时光,骆惊舟表示他很满意。
鱼弯弯在医院内开远程会议、看合同,骆惊舟也没闲着,他在问鼎集团内的位置重要,高于鱼弯弯在逐鹿集团,身处一室,却为两家不同的企业操心,不能让媳妇回心转意的回到自己身边,骆惊舟有些挫败。
“弯弯,考虑一下回来怎么样?”
鱼弯弯一身白色的女士西装,带着银框眼镜,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肩上,清冷孤傲,看上去又纯又欲,挠的骆惊舟心里痒痒。
MMP,制服诱惑。
她在勾引自己。
“总编,强扭的瓜不甜。”
我强扭,就没指望它甜。
“我不喜欢吃甜的,”慢慢悠悠继续道,“而且甜不甜,我说了算。”
不强扭,瓜都没有。
端起咖啡,优雅的抿了一口,鱼弯弯眼角擦过骆惊舟:他躺在病床上无法行动,都阻挡不了他的屁话连天。
心事重重的垂下眼睑:一般人听说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骆惊舟怎么看上去无所谓呢?
“你为什么不难过?”
骆惊舟和煦的笑了笑,似乎想到了那天她像一条美人鱼一样冲来的瞬间:“你不是还活着么?”
“答非所问。”
“明知,何必故问?”
见她双颊微微泛红,故作矜持的换了个方向,背对着自己办公,骆惊舟看了看缠着纱布的双腿:不甜,难道我就不能蘸糖吃吗?
“葡——”
“去。”
一月后——
最初的复健疗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骆惊舟虽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哪,但是控制轮椅的前进后退倒是游刃有余。
鱼弯弯在客厅睡着了。
骆惊舟小心翼翼的来到卫生间接电话。
“老大,沈菀已经被扔进了墨西哥的男子监狱。”
“看着她,别让她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