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中人流如织,一首经典而缱绻的法国名歌《loveis blue》正在悠扬,香槟杯堆成生日蛋糕般的塔状,氛围布置的热闹无比。
外国歌有三好:听不懂、节奏强、翻译过来有点黄。
鱼千初自得的端起一杯香槟:她出身不差,父母都是工薪阶级,虽然这样高规格的联谊没有出席过,可小型的闺蜜生日会、庆功会倒是参加了不少,何况她资质聪颖、学习优异、家世清白……虽然骆惊舟是高不可攀的太阳,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不信自己不能与他终成眷属。
转身的刹那,骆惊舟却不见了踪影。
鱼千初探着头穿过人群而四处搜寻,见骆惊舟似乎也在寻找什么人的样子,正欲迎上去,却见他眼底闪过一抹意外的鄙夷,朝着一处角落走去。
段言一身骚气的白色燕尾服,张扬又华丽,一头棕色的碎发,刘海微斜。精致的五官同藏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却又与女子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明显这一丝妖美中装的,是独属于男子的形相清癯,恍若百花中的桃花妖。
他高挺的鼻梁勾出完美的弧度,两片薄薄的唇性感可佳,举手投足之间,既骚气又撩人。
“呦,这不是骆大总编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段言可是记得,人家逐鹿集团,似乎没有邀请您来参加啊?”
段言先声夺人,骆惊舟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对于这条昔日被自己撵的满世界没人肯收留的丧家之犬,若非此次奇迹般死灰复燃,又被逐鹿集团捡破烂般的吹捧成了新的代言人,他差点都没在这犄角旮旯里把他认出来。
“丧家之犬,现在也敢对着昔日的主人乱吠了么?”
段言微微眯眼,一丝隐秘的危险滑过眼眸:搁两年前,这样的话当然会激怒他,但是他现在的身份都与两年前不一样了,国际顶尖男模,要是因为骆惊舟的三两句就跳脚,那也枉费他这么长时间所见的世面,与这么艰苦的摸爬滚打了。
更何况——
“良禽择木而栖,骆总编,现在逐鹿集团这棵大树对我的价值大大肯定,那是双赢,不像骆总编,绝人之路时,连口喘息的余地都轻易不留缝隙。”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骆惊舟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那个何家二小姐是怎么认识这条丧家之犬的,但是能穷途末路的出此下策,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
“少废话!那个何家二小姐在什么地方?”
见他一副杀之而后快的不耐烦,段言忽然觉得今天晚上这出戏,一定会惊人的好看。
人群中鱼弯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这边的动静却也尽收眼底,如此近距离的打量骆惊舟,心中的恨意果然如同决堤的三峡大坝,几乎要将会场淹没。
“喏——不就在那儿么——”
段言对着鱼弯弯的方向努努嘴,骆惊舟讽笑一声,拨开人群,迈步而来,人群中那抹红色的身影妖娆如同暗夜的铃兰。他骆惊舟倒要看看,大难不死的何家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对于逐鹿集团一在L市站稳脚跟、便迅速拉开大幕与问鼎集团开战,众人已经略有所闻,现在见到骆惊舟势不可挡的走来,一个个连忙做鸟兽散,倏忽之间,鱼弯弯的十步开外,居然是畅通无阻。
呵——
就是这个女人么?
鱼弯弯心有所感,举着香槟杯浅笑嫣然的转头,落下惊鸿一瞥,妩媚的不可方物,笑盈盈的看着骆惊舟:“骆总编,您是在,找我么?”
“好,没有如果的如果,鱼弯弯离开你,又出现了一个跟鱼弯弯习惯秉性、外貌性格都差不多的女性,你会不会动心?这TM还要问吗?你不动心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苏授曾经说过的戏言言犹在耳,骆惊舟苦笑一声:不需要与鱼弯弯一模一样,单单有她的一点点,像是鱼千初那样的一点点,就已经让他心动的无以复加了,何况,何况——
骆惊舟以近乎大难不死的决心,从鱼弯弯死去的泥淖中,将自己的每一根骨头从潭水中捞起来,带着所有的回忆,埋葬在了往昔的深处,只是这样的过程,他足足花了将近两年,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完成。
他一头扎进工作中,工作中的琐事繁多,在他的心野上盖起了新的楼,屋顶结实;修起了新的路,车水马龙、鲜花如锦,礼炮轰鸣,红旗呼啦啦地飘,一浪涌上一浪……
如果不是鱼千初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他差点,真的差一点,就可以浑浑噩噩的在一种近乎爆炸的隐忍中,将鱼弯弯推出自己的生命线外。
没有人知道骆惊舟那段时间在泥潭中的踽踽独行、艰难跋涉,因为众人眼里看到的,还是问鼎集团的日新月异,还是问鼎集团的蒸蒸日上,他们不会关注他心基下面埋藏了些什么。
回顾说来每一秒都是鱼弯弯,其余就是无所事事而一定要没事找事。
能不相思,却要相思。
悼念亡妻不算什么,至少亭亭如盖的枇杷树撑满了他的榆柳后檐,大步跨过的记忆,自己在深夜回想起来,总是潸然泪下的痛楚难当,就像从秦始皇陵中掘出来的兵马俑,并不适合展示,只适合博物馆的收藏。
陈忠实的《白鹿原》中说过一句话:官瘾比烟瘾还难戒,在骆惊舟看来,鱼弯弯比这两种瘾,更要难戒一万倍。
鱼弯弯一身火红色的吊带裙,布料交叉呈不规则的曲线“V”,一直延伸到胸口之上一些些,精致的锁骨在月光下绽放暗香,轻吻她飞扬的发,腰身收紧,呈“S”型。下摆外展的不规则鱼尾,却开叉至大腿中央,裙尾蘸一片黑丝,行动之间撩人无比,艳绝难当。
偏偏她青丝半挽,别一朵白色珍珠贝制的悬铃花,擦着耳垂蜿蜒出来的金丝穗熠熠闪光,垂下几缕若有若无的碎发。
人群之中,她两黛如秋色所画,一簪垂下的,不是发,而是心月痕。转眄流精之间是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恍如幽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夭桃秾李,朱唇皓齿。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老大,老大,查清楚了,逐鹿集团的新任总编,叫鱼弯弯,你说是不是很震惊,居然跟她同名同姓,老大?老大?你在听吗?”
电话那人执着的喊着,玻璃杯落地砸碎,骆惊舟有些好笑的退了两步,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鱼弯弯脸上,看着那张脸,第一时间忽然有种想毁灭的感觉。
就像碰到令人不好意思的陈旧记忆,你不自在,你想跑又想走近看一眼,却发现这个人跟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奇怪的是你明知道这个人不是她,所以你为眼前的丑恶感到了彻骨的痛苦。
他骆惊舟很想审判一下这个何家二小姐的来历,并且决定毫不宽恕的处决掉这个冒牌货,这样一张使活人与死人相斥相厌而又相亲切的脸,不是吸引力,是一种不敢正视的逃避。
正视面前的鱼弯弯,需要骆惊舟有莫大到难以想象的勇气,要能战栗,能不战栗。
“骆总编,好像有人还在等你回话哦,你确定不要回复一下么?”
连她的声带都跟她一模一样。
骆惊舟好笑的轻嗤一声,借以掩饰自己颤抖的手、和脑海中近乎爆炸的汹涌记忆。
“关你——屁事!”
记忆中,骆惊舟可从来没有爆过粗口。
鱼弯弯挑了挑眉,施施然朝着骆惊舟走去,却发觉他微不可察的退了两步,复又站定,轻裘缓带道:“骆总编,看到我,你很紧张么?”
“人鬼之别,悬如天渊。”
鱼弯弯笑颜如花,妩媚的恣意横生,指尖划过骆惊舟的前胸和后背,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
“早在法国时,我便曾听闻问鼎集团的骆总编不自藻饰而自有宸宁之貌,今日一见,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刚好我在法国时,也曾听说何氏集团的二小姐天资聪颖、资质不凡,今日一见——”嗤笑,“才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其实难副的话,骆总编,你紧张什么?”
骆惊舟按住自己颤抖的右手,有些狼狈的再退两步:难以想象,几分钟以前,他还在后悔应该早点炸死这个女人,却现在估计连按下起爆器的按钮都没有勇气了。
鱼弯弯的尸体,是自己亲自领回去,做了DNA测定后,又亲自看着她冰葬的。
那些降解后的冰碴子,埋在地下两年,现在只怕已经成为了公墓里的养料,眼前这个女人跟鱼弯弯有一样的外表,一样的声音,却神态性格、言行习惯截然相反。
是何苏习故意的。
骆惊舟微微仰头,心里肯定了一下这个猜测,转身看向鱼弯弯时,那种刚刚压下去的灼伤再次浮现。
他到底在惊恐什么?在害怕什么?骆惊舟从未有过这样放情绪,除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何苏习送到自己身边来,压垮自己的一根稻草罢了,自己要真的因此方寸大乱,那才正好中了何苏习的下怀。
抬头看去,鱼弯弯像一只灵活的鲤鱼般,滑入人群中,八面玲珑之间,是不可方物的傲艳洒脱,妩媚自信,却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她都既是鱼弯弯,又不是鱼弯弯。
鱼千初快步赶至骆惊舟身边:“总编?”
骆惊舟有些救命稻草般的抱住鱼千初,而那抹红色的身影却在心口狂跳个不停。
“总编——?”意外的惊喜,来的实在太过惊喜,鱼千初反应过来后,带着几分羞涩的腼腆,攀上骆惊舟的双臂,在即将碰触到他时,却被骆惊舟一把推开。
“谢析在门口,让他送你回去。”
恢复冷漠的疏离,鱼千初难以置信的看着骆惊舟,似乎方才片刻的温柔,只是做了一个轻柔的美梦。
鱼弯弯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绕着鱼千初打转:她身上穿着的绿裙子,分明就是几年前自己在S市的圆桌餐厅、见到骆惊舟的那晚所着。
嘴角蜿蜒一道愈加妖娆的弧线,鱼弯弯礼貌的挥别几位董事,走到了酒桌边,换下甜味的香槟,正欲端起一杯伏特加,一双嶙峋削瘦的大手率先抢过,将那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骆总编还喜欢夺人所好?”
“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骆惊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这个女人,似乎想探究清楚这个女人与何苏习,到底暗中达成了什么交易,又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准备接近自己。
不动声色的伸手靠向旁边的白兰地,果然在即将碰触到时,再被骆惊舟抢走,鱼弯弯风情横生的斜欹在酒桌旁。
“骆总编何意?”
一口咽下高浓度的白兰地,骆惊舟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听到这话只觉可笑:“何苏习将你从头到尾整成了她的模样,连带着还改变了你的声线,要问这句话的,应该是我才对,你与何苏习,到底何意?”
不着痕迹的滑过一丝了然,鱼弯弯转身不想与他纠缠,却被骆惊舟捏住了手腕,力道大的可知他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这么快就想走?鱼弯弯?你喜欢叫这个名字?那我成全你,你不想达成你的目的了?我骆惊舟现在就站在这里,临阵退缩的,反倒是你?”
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手腕一处的表皮开始泛红、泛白,像要被掐断般。
骆惊舟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气息,背光而站时,像是披着云山云海的开花尘埃,山水迢迢而来。
纽约设计师的精心设计,无时无刻流露出高贵淡雅的风度,配合他颀长的身材,是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丰神冶姿、郎艳独绝。
微微碎发又柔又亮,垂盖下来时,不遮眉目,只掩心头一抹朱砂血。
鼻梁英挺,带着好看的弧度,饱蘸缱绻的双眼,既温和淡泊,又神秘魅,漆黑色的眼眸注视鱼弯弯时,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纠结,双唇红艳的,似乎是他召唤回来了L市的每一个春天。
鱼弯弯自以为那段时间的训练,已经可以让她在看到骆惊舟时,心中的情绪不会外露,自己的心口,也不会颤抖,却还是忍不住暴动,像是无数要冲破牢笼的野兽,只等主人的一声令下,马上就要将自己撕裂。
“放开我。”略带几分恳求,鱼弯弯见周围注视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只想迅速与骆惊舟撇清关系,谁料他却得寸进尺的揽住鱼弯弯的腰,低头嗅了一下她身上的香气。
而这一闻,又让他将鱼弯弯抱得更紧。
嗯——何苏习做戏都做了全套,自己找了那么长时间这种味道的香水,在这个冒牌货这里,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熟悉的味道。
“让我猜猜,首先是何苏习派你来打压问鼎集团,以你来分开我的注意力,随后你就要施展你的美人计,再让逐鹿集团一口口蚕食掉我在L市所有的产业链?不能不说,何苏习成功了,你——也成功了。”
扛起闹腾不息的鱼弯弯直出会场,身后众人瞠目结舌,打开自己在四季酒店固定的套房,将鱼弯弯扔在床上,骆惊舟有条不紊的开始脱衣服。
鱼弯弯有些晕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丝酒气中混杂着烟草气息的骆惊舟压在了身下,而这种感觉,跟与何苏习相处时,截然不一样。
弯弯——
弯弯——
骆惊舟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她的面庞,见鱼弯弯陡然惊醒的神色,奋力推开,咧嘴一笑:“欲擒故纵?”
两年前,手术室的消毒水味道,仿佛就在昨天一样,鱼弯弯还记得那种痛彻心扉的苦楚,还记得向夏深与他的唇齿相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换人了,但是这丝毫不妨碍鱼弯弯恨他。
除了那个未来得及降临的新生命,她更恨骆惊舟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就像现在一样。
“起来。”
凉凉的开口,鱼弯弯没有丝毫跟他温存的闲情逸致:逐鹿集团的高层还在楼上,她需要在今晚这个最佳的时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捉住她的双手,习惯性的将她的双手举止头顶,另一手开始探向裙底,鱼弯弯单膝一曲,硬生生往上一顶,听到一声闷哼,反客为主、太阿倒持之后,恶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却感觉到一片近乎身形相销的嶙峋瘦骨,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趴在他的肩上,倒更像是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