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远赴法国(1)

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地下停车场穿梭,鱼弯弯忍住狂喜,将一份录取通知书塞在怀里,探头见骆惊舟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的走来,急忙躲进了后备箱中,脑海闪过无数接下来会出现的画面,一脸雀跃欣喜。

这次的车子开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快,鱼弯弯的心脏也砰砰直跳,在一声刹车之后,猝不及防的撞在了车盖上,脑袋磕出一个大包,气鼓鼓的准备去找骆惊舟理论时,却发现车子停在了L市的人民医院前。

哎?他受伤了吗?

医院内——

医生将情况简明的说了一遍,骆惊舟冷漠点头,向夏深睁着一双空洞又无生气的眼睛,手腕上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却在看到骆惊舟后,苍白的脸上绽放出光彩。

骆惊舟推门而入,面无表情的看着向夏深。

这个女人让鱼弯弯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死多少次都不过分,但是割腕自杀,不得不说,让骆惊舟有点意外。

“惊舟——”干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企盼,骆惊舟面无波澜,想到自己驱车来的迅速,是担心她在黄昏别馆割腕而死,一定会给鱼弯弯留下无尽的懊恼。

显然,向夏深会错意了。

“你就算要死,也不应该选择这个时候死。”

向夏深眉眼间涌出一股无穷尽的委屈:“我是受了方聆渺的一时蒙蔽,现在只想得到你的原谅而已——”见骆惊舟一副不为所动的神色,眉眼间浮现出数不清的哀伤与苦楚,“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见我,但是惊舟,看在我与你相识数十年的情分上,你让我了结心愿好不好?不论最后是入狱还是服刑,我都无怨无悔。”

这句话总算让骆惊舟紧绷的神色略有松动,毕竟如果向夏深再来个割腕自杀,想让鱼弯弯处置她的效果,也就达不到了。

“你想如何?”

“我想让你吻我一下。”

“做梦。”冷酷无情的话语倾吐而出,骆惊舟转身就走,谢析拿着刚刚空运回来的婚纱而入,骆惊舟揉了揉太阳穴,“谢析?”

“老大,我觉得你应该是第一个想看见这婚纱的人,所以我就送来了,怎么样,够体贴吧?”

向夏深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管不顾的要拔掉输液管看一看那婚纱,见心电显示屏愈加衰弱,骆惊舟微不可查的对着谢析点点头,谢析将婚纱放在床上,向夏深抚摸着婚纱的面料,一副死而无憾的神色,这一幕,即便是骆惊舟再厌恶这个女人,此刻也不得不微微叹息。

她爱穿白色的衣服,目的也是为了让骆惊舟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她无怨无悔的爱着自己那么多年,自己知道,所以她屈从现实嫁给别人,骆惊舟固然惊愕,也不能不尊重她。

他对向夏深的关爱胜于喜爱,向夏深其实心里清楚,却还是一往无悔的留在自己身边,如果不是因为发生的种种事,骆惊舟觉得,也许这辈子,向夏深也是一个选择。选择一个不厌恶的人,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鱼弯弯没出现的话。

向夏深颤抖着抚摸着婚纱上的一针一线,眼角流出滚烫的热泪,近乎哀求的看着骆惊舟:“惊舟,你说我穿上好不好看?我小时候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为你穿上过婚纱,最终这个愿望,却在死之前都没有实现。”

谢析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向夏深现在的结局在他看来是咎由自取,却老大已经给足了她颜面,只盼她真的能在牢里踏踏实实的服刑才好。

“惊舟,假如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我真的希望你早安、午安、晚安,”看着骆惊舟的神色慢慢松动,扯着婚纱的裙摆,余光瞥到鱼弯弯四处寻找的面影,眼中划过一丝隐藏的极深的恶毒,出口已是气若游丝的挽留之意:“惊舟,这辈子不能嫁给你,是我最大的遗憾,我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抱你最后一次吗?”

在鱼弯弯被自己设计绑走命垂一线、而骆惊舟走投无路、跪在地上求向夏深告诉他鱼弯弯在哪儿时,向夏深也以这种可怜又可悲的眼神看着他,背后隐藏的恶毒,全为这种矫揉造作的单纯天真遮掩:“惊舟?你在说什么?你怀疑是我抓走了鱼弯弯吗?”

一向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骆惊舟,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和一切,向夏深承认,在那一刻,她心中除了嫉妒,只有无穷尽将她淹没的悲哀——

悲哀骆惊舟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接受自己,也悲哀——骆惊舟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向自己下跪。

向夏深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骆惊舟的性格,所以当骆惊舟跪在她面前的一刹那,她心里的震撼才比任何人都强烈。

骆惊舟,原来,你从来都在怀疑我,而也原来,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被你所爱,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你的爱。

僵持许久,看着向夏深一副“时日无多”的惨状,骆惊舟微微俯身留给她最后一丝温柔,向夏深却在他迅速起身的刹那,亲了他的唇瓣一下,鱼弯弯搜寻的眼神掠过这间病房,面色“刷”一下惨白无比,长睫轻颤,倒退两步,如遭雷击。

病房内,骆惊舟深情又缱绻的拥抱着初恋唇齿相依,病床上放着重工定制的婚纱,包装袋就在谢析手里,明显是骆惊舟亲自让谢析拿来的,一切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琴瑟和谐的模样。

在这一刹那,鱼弯弯忽然明白了盘亘在心口长久的疑惑:之所以骆惊舟这么久,还没跟自己提出结婚,是因为这个资格,从来都是向夏深的,而不是自己,自己是预热,向夏深的到来,才是终章。

她好像心口与身体忽然被人用力的打了一拳一样,砸的她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不稳,奇怪的是她这次一点都不愤怒,反倒是有一种“早知如此”的失望,好像这种感觉,在骆惊舟第一次见到向夏深时,就在自己的心口栽种发芽,只是今天才蓬勃成一棵大树一样。

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能够脱离的了初恋的影子,骆惊舟也不例外,甚至还更甚一些,因为即便他的初恋离开他嫁给了别人,十年后再回来找他,他还是愿意无私的帮她渡过难关,还是一往情深的爱上了她。

原来那件婚纱从来不是给自己留的。

微微低头,鱼弯弯无声的笑了笑,笑容中满含着自嘲与讽刺: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至于看不清形势,甚至到现在,她心里还抱着侥幸的希望,觉得骆惊舟应该对自己有点感觉。

骆惊舟,应该,对自己有一点感觉吧。

鱼弯弯心里安慰着自己,从怀里将那份折叠起来的“L大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抻抻平,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文字:她想考L大,不仅仅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留在他的身边,也是为了让他高兴,让他知道,其实她愿意为了他,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累一点不算什么,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怎样她都是情愿的。

现在看来,也的确是她一厢情愿了。

而一厢情愿,从来就要愿赌服输!

“刺啦——”将录取通知书撕裂,鱼弯弯看着两人缠绵恩爱的身影,手背上猝不及防的砸下两行泪:原来即便没有吕绫、没有方聆渺,也有一个向夏深,也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两小无猜。

Emmmmmmm——

骆惊舟,就,祝你幸福吧。

鱼弯弯将撕裂的录取通知书扔在垃圾桶里,转身的瞬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何苏习。

上千美元的杰尼亚西装,笔挺修长,衬出他湛然若神、体貌丰伟的超然之气。他额前的刘海下方、深沉而内敛的眸子中,尽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冷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认真严谨,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冷清孤高的气息。

坚毅冷硬的面部线条,在看到鱼弯弯时,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完美的唇形,平日总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

特护病房外人流不多,而他身后仅有的一片白色,令鱼弯弯忍不住想到了她初见何苏习时的光影,那时的何苏习,是一种别样的云中白鹤、真畅俊旷。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

擦了擦眼角的泪,径直跃过他身边,对方喉管微颤,在她擦肩而过时,拉住了鱼弯弯的手臂。

“猜我发现了什么?”将一份意向协议放在鱼弯弯手里,视线落在末尾那潇洒捭阖的签名时,鱼弯弯双手颤抖。

不可能,自己从来没跟他说过,他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

鱼弯弯推开何苏习要冲进病房,却被他在门口死死抱住,带离时,透过那几道微微的罅隙,她看到了向夏深与骆惊舟还在深情相拥,一如——往昔。

有些事根本不必去问,自取其辱的事情,鱼弯弯在遇到骆惊舟之后已经做了不少了,却没想到今天才会是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刻。

将瘫软在地、泣不成声的鱼弯弯带走,来到停车场时,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苍白的像是在福尔马林中泡过的、还有微弱呼吸的尸首。

“我带你走。”

惨然一笑,她的全身上下都散发出被抛弃的气息,僵硬的转头,与何苏习对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永远都有怜惜:“走?去哪儿?”

何苏习专注又认真的凝视着她:她的撕心裂肺是真的,痛苦难当也是真的,模样更甚当初骆惊舟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的那一刻,所以,她还是爱过自己的,不是么?

将她凌乱的长发别到耳后,何苏习在她头顶印上一吻:“无论你要去哪儿,我都愿意,赴汤蹈火,这次我绝不离开你,也不准你离开。”

鱼弯弯满心满脑只有刚刚那一幕,心中的悲哀痛楚,是难以言喻的无限蔓延,死死阖眼也阻挡不了头脑中那挥之不去的画面,紧握那份签了骆惊舟姓名的意向书,页面褶皱,尽是泪水干涸后的证据,双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坚决又绝情。

“这里,不就是医院么?至少,我还能做这最后一件事,权当报答他这段时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