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烫手山芋

从大门口一步步走来的鱼弯弯,落在众人眼里像是珍奇动物一样,这样的眼神,在与骆惊舟公开关系的那天,鱼弯弯也遇到一次,只是这两次的含义截然相反。

尴尬之余,网编组的一个女组员见鱼弯弯来,热络上来打招呼:“弯弯,来上班么?”

“不,来整理东西,顺便交一下辞呈。”鱼弯弯笑容带着几分腼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任何架子。

听到这话,网编组全体组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鱼弯弯已经整理好东西,抱着箱子来到了新来的组长面前。

“组长,这是我的辞呈。”

“啊?哦!”组长看着那份烫手的山芋,几次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按照道理,员工辞职的确是需要组长审核,他应该接下,但鱼弯弯可是总编的未婚妻,他接下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那个——弯弯啊——”面对着组长语重心长的劝告,鱼弯弯不禁陷入了沉思,并很快进入了梦乡。

周围环境尴尬的能令人当场抠出一套四合院,鱼弯弯微笑着摇头:“组长不必劝了,我已经想好了,而且已经找到了下一个实习的地点。”

得,人家连下家都找好了,自己就算不同意,人家去意已决,那能有什么办法?

叹了口气,组长抖抖的指尖还没碰到那份辞呈,一只修长的手横空阻截,骆惊舟一脸铁青的站在鱼弯弯身后,眯眼打量抱着箱子的鱼弯弯:“谁准你辞职的?”

对于骆惊舟的出现,鱼弯弯丝毫不感到意外:“按照《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六条规定——用人单位与劳动者协商一致,可以解除劳动合同,当初签的协议上,写得也很清楚,总编,您忘了这份合同是您拟的么?”

“所以现在用人单位拒绝你离职,如何能达成一致?”

鱼弯弯平和的笑了笑:“总编,凡事需要讲道理。”

说他不讲道理?骆惊舟眼神扫射全场,众人纷纷低头,生怕被逮到,回顾再看鱼弯弯脸上挂着那礼貌又该死的笑,骆惊舟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却还是按捺住怒气,过来牵她的手:“跟我回去。”

上一次他对鱼弯弯说这句话,鱼弯弯还是个鬼,没有人的形体,骆惊舟在她脸上,也无法看到属于人类的哀乐,现在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却还是被鱼弯弯拒绝了。

他本来见世间万物都波澜不惊,唯独在鱼弯弯这里方寸大乱,屡屡碰壁,如果不是孽缘,就是他命中注定有鱼弯弯这一劫。

骆惊舟的山眉海目之间还是鱼弯弯初见惊鸿一瞥的风月难加,是当年万里踏雪寻梅的夜航渡船,每一道摇橹人荡起的涟漪,都盛开着自己易碎又飞蛾扑火般的情意。

在骆惊舟身边,不会有任何雌性羡慕江南的花开的好不好,塞北的雪落得大不大,因为诚如眼之所见,目之所及,他的出现,江南与塞北的风光再无限,也不会令人眼馋。

世人皆可着白衣,唯有公子胜新雪。

音已可,何况容貌绝?

而现在这原本令鱼弯弯心动到无以复加的一切,也成了最厌恶最想逃离的一切。

“总编,这话我不太明白,我刚刚已经在问鼎集团离职了,现在我跟问鼎集团毫无瓜葛,您要我去哪儿呢?”

离职?呵呵——

骆惊舟将那份辞呈撕碎扔在垃圾桶:“我不同意!”

懒的跟他废话,抱着东西转身就走,骆惊舟两三步扛起鱼弯弯,纸箱落地,发出“砰”一声,电梯打开,瞬间跨了进去。

“骆惊舟!你混蛋!你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是犯法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抢我自己的未婚妻,犯什么法?”

………

电梯门阖上的瞬间众人终于如蒙大赦般的抬头,看着电梯缓缓上升,忍不住叹气:“原来总编喜欢这种类型的。”

“这就叫野性难驯,能让男人产生征服感。”

“在外野性难驯,在家就不一定了,这也叫一物降一物。”

………

电梯上打开的瞬间,鱼弯弯一直扑打啃咬骆惊舟的后背还没歇,直到被扔在了沙发上,骆惊舟欺身直接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下去,却忍不住“哼”了一声起身,口中尽是鲜血的味道。

鱼弯弯冷冷的看着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我现在看到你只觉得你恶心,哪里的浓情蜜意?骆惊舟,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辞呈被你撕了,我就不写第二份了,祝你跟方聆渺百年好合,永结同特么的心。”

听着这不伦不类的“祝福”,骆惊舟擦了嘴角的血迹一乐,却又疼的龇牙咧嘴:以前就觉得驯服鱼弯弯很难,好不容易磨掉了一点她的爪子,不想这么快又锋利的倒戈一击。

将快要走到门口的鱼弯弯叫住:“工资你不想要了?”

“那点小钱,留着就当本靓仔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了。”话虽如此,心里还是忍不住“可惜”了一声:那可是足足一万多啊,得买多少橘子啊。

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里面装着的,就是之前骆惊舟给自己的一百万,连收货地址与收件人都没变:上次没派上用场,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骆惊舟。

将信封扔在骆惊舟脚下,骆惊舟捡起看了一下日期,眉头微皱,打开看到顿时神色阴暗。

“问鼎集团与零点集团的联姻,本就是珠联璧合,骆惊舟,你收买人心的手段有一套,我差点中计,”鱼弯弯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从容不迫、娓娓道来:“还好,我对你,早有防范。”还好,真的是还好,可即便如此,恐怕也要两三年才能走出来了。

马勒戈壁的,真的是马勒戈壁的。

早就知道他很狗,没想到会在求婚后反咬自己一口。你特么起码过几个月啊,给我营造点假象不行吗?

鱼弯弯毫不留恋的跨出办公室,在骆惊舟想追来的一瞬间轻飘飘的阖上大门。

她不吵,也不闹,就像骆惊舟之前以为的那样,遇到任何能够让鱼弯弯失望的事情,她绝不会来找你对峙,她心里明白了你的态度,会很快退出,抽手的毫不留恋,若不是这几个月的点滴,真真正正的在骆惊舟眼前历历在目的发生过,他还会以为鱼弯弯就是这样绝情的人。

事实上,她也真的绝情的过分。

骆惊舟捏着那张银行卡,心中的痛,远远胜于唇角的痛。

众人还以为鱼弯弯被骆惊舟扛上去,要被“教训”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只是几分钟就下来了,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总编好快啊。”

“这么快,是不是才是吵架的根源啊。”

“怪不得她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

听着众人的议论,鱼弯弯捧起自己还在原地的箱子,毫不留情的走出了公司。

冬天还有些许凉意,盖在地底深处的无穷绿意上,鱼弯弯走出公司,只觉得冷风倒灌入脖颈,严寒逼人,这段时间她没什么吃饭的欲望,原本削瘦的身形更加瘦弱,眼角下有着两抹乌青,彰示出她已经长久未睡安稳的痕迹。

骆惊舟站在窗边低头俯视鱼弯弯的身影,心中的酸涩难以言喻:以前这样的距离,自己只需要很快下去把她逮上来就行了,现在却如隔天渊。

鱼弯弯忽然将东西放在地上,退后几步,站在了可以看见骆惊舟办公室的前面,踩在花坛上与他隔空对视,骆惊舟心头一喜,还以为要发生什么奇迹,却见鱼弯弯对他礼貌的点了点头,从左手无名指上将戒指取下,指了指花坛的位置,对骆惊舟说了句话,将戒指放在了瓷砖上,抱起箱子,潇洒离去。

骆惊舟几乎是夺门而出的来到花坛,将那枚戒指用袖子擦了擦握在手心,狼狈的身影,印入每一个员工的眼底,谢析站在骆惊舟的身旁:“老大?”

“方聆渺不愿意配合吗?”

谢析默然。

“那就,——”咧嘴森然一笑,“她不愿意配合说出那天的事情经过,那就让零点集团给她一起陪葬吧。”

方聆渺以为,在法国遇到骆惊舟,跟骆惊舟回国后,来到的是天堂,却不想接踵而来的,全都是炼狱,当要将骆惊舟与鱼弯弯的爱情亲手埋葬时,却不想先被埋葬的,也是她自己。

零点集团还未来得及从之前问鼎集团的收购中回过神来,便开始被大面积的蚕食瓦解,首先是几个CEO的临时反水,抛出了所有的股份,尽归入骆惊舟一人手下,紧接着最大的投资方却转而投靠了问鼎集团这座大山,剩下的几个占股不大的股东却将零点集团的账本公布了出来。

要知道,任何企业都有两本账,一本明账,一本暗账,零点集团的明账本身就做的不漂亮,错误百出,暗账一处,哗然之声大起,司法机关的迅速介入,甚至顺藤摸瓜,查到了零点集团首席总监方聆渺这些年出国留学的钱,都是克扣的工人工资而来,一时间零点集团大厦行将崩溃,除了面临巨大的集团瓦解,连带着牢狱之灾都不能免除。

方聆渺怎么也想不到,骆惊舟居然狠到了这种程度,也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为了逼迫自己对鱼弯弯开口,真的会将自己送入监狱,而她此前还以为,她在骆惊舟心里很特别。

“骆惊舟——”穿着囚服的方聆渺拿着电话,在玻璃的另一端,看着骆惊舟一副“早知今日”的神色,居然笑了,“你真好啊——”

方聆渺现在只是怀疑涉嫌,还没有定罪,真正的结果,要等检察院宣布是否有罪之后才能得出,然而骆惊舟还是有办法让她被收监拘留,这个男人的笑语晏晏中,背后却是毁天灭地的杀机,连送人上刑场他都能笑着将子弹填入弹匣交给狱警。

“我愿意出去,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骆惊舟温和礼貌的摇头,神色中带着万年不变的疏离:“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而你,我一次机会都没给过,你似乎误会了让你配合的意思,并不是放过你,只是让你晚一点死,可是现在看来,你倒是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你活着的时间。”

毫无眷恋的挂上电话:他今天来可不是跟方聆渺叙旧的,而是确认零点集团是否会死灰复燃,而现在看来,方聆渺毫无反手之力,应该是死定了。

看着骆惊舟远离的背影,一直以来泪流满面的方聆渺,嘴角忽然勾起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

两日后——

“叮铃铃。”谢析接到电话,神色大变,敲开骆惊舟正在开会的会议室大门,骆惊舟看到谢析脸上的神色不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随他出来。

“老大,不好了,方聆渺被第三方保释出去了。”

第三方?不是零点集团的那些渣滓?

“查到了吗?”

“对方来源很神秘,应该是某个国外的势力,绝非吕氏集团这种寂寂无名之徒,而且与国外政界有很深的联系,我们的关系即便想扣住方聆渺,但是方聆渺的公民身份是法国公民,很难将她强留在本国继续羁押。”

一抹凝重爬上了骆惊舟的双眼,骆惊舟抿唇不语:的确,失去了方聆渺,很难把这件事跟鱼弯弯解释清楚,想让鱼弯弯回来也更困难,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别的王牌了。他手里有一份全息影像,只要拿给鱼弯弯看了,鱼弯弯肯定能明白他是被人陷害的,难就难在若无人证,物证再不可动摇,也难以成为让鱼弯弯回心转意的致命武器。

所以他的王牌,是吕绫。

方聆渺不肯配合已经先行被从棋盘上撤下,但是吕绫不一样,吕绫一开始也并非真心实意与方聆渺合作,况且他手里还捏着吕同夤的股份,现在的吕氏集团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一朝崩溃。

他从头到尾都在顾忌鱼弯弯,却从来也没有任何人明白他真正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