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市,月侵衣。沙河塘上春寒浅。
克莱德曼的《星光》是极适合圆舞曲的钢琴曲,鱼弯弯聪明的一学就会,刚准备放开手时,骆惊舟却强势的箍住她的腰身。
星芒万里,瞬时毫厘。
骆惊舟将脑袋搁在鱼弯弯的肩上,对方歪头看着自己,双手试探着环抱住他,感受到鱼弯弯的回应,骆惊舟满足一叹。
“总编,你是不是胀气了?”
弯弯,我要是让你嫁给我,你同意么?
骆惊舟看着汤汤的河水,月色把自己的爱恋似乎也洒满了湖面,而这一生一世,被此时的夜色吞没,几十年的时间还很长,骆惊舟却深深感觉到时间的短暂,也暗叹她现在才遇到鱼弯弯。
“弯弯——”
“说。”模仿骆惊舟的语气言简意赅,骆惊舟笑了笑直起身,“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说了那么多话,句句出自肺腑,哪句是假的?”
见她吹牛不打草稿,骆惊舟忍不住又想将她薅走。
谁知鱼弯弯忽然松开了骆惊舟的手,踢开拖鞋跑远,站在门廊下笑嘻嘻的看向骆惊舟:“追得到我,我可以再说一遍。”
鱼弯弯只见骆惊舟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拾起踢开的鞋子便三步两步的跨了上来,转身就跑:正像她说的,她每一句话都出自肺腑,没有一句是假的。
硬菜虽然跑了,但是今天晚上的节奏,骆惊舟很满意。在楼梯口逮到鱼弯弯扛上去,鱼弯弯一口咬在了骆惊舟肩上:“该有的一样都不准少!”
“不少。”
看着鱼弯弯如桃花般的眼睛忽闪忽闪,骆惊舟侧躺在她身边不忍移开视线,轻吻了她一下:“我很高兴。”
他的情绪,喜怒不轻易给人知道,唯独在鱼弯弯面前,他是他自己,而且也只有对鱼弯弯,他的情绪也最真实。
“你能不高兴么——你当然高兴了,你的初恋回来找你,你一边吊着青梅竹马,一边跟后来者甜甜蜜蜜,你脚踩两条船,活学活——唔——”
骆惊舟吻住她的滔滔不绝,总算一夜无话。
那天的黄昏别馆说来好像只像一场梦一样,鱼弯弯醒来时发现骆惊舟不在身边已经很久了,邮箱中有他发来的信息,原来他昨夜只睡了四个小时便去了公司。
鱼弯弯表示理解,慢慢悠悠的吃完早饭,踩点坐在了位置上,板凳还没捂热,丰息板着一张脸将一叠资料扔在了鱼弯弯的桌上。
“这是你上个星期交给我的工作报告?”
丰息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即便有员工真的犯了错误,批评时也不会沾染太多负面情绪,好脾气的形象深入人心,使得众人从未看过丰息发脾气。
鱼弯弯怔了怔,将报告拿起来翻阅了一下,发现用红笔标出来的地方错误的确很明显,当时她急着下班去找骆惊舟,倒是没来得及核对,因此草草了事,现在被逮到自然十分难堪。
“对不起主编,我马上改。”
“改?”丰息别有意味的冷笑一声:“改得了么?你根本就没将心思放在上面,再改一次说不定也是错误一堆而已!”
众人见鱼弯弯认错,丰息依旧不依不饶,看向鱼弯弯的神色中都带了一丝怜悯:丰息今天肯定是吃了枪药来的,偏偏被鱼弯弯撞上来了。
“主编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会犯了,请您原谅。”
鱼弯弯面色诚恳,弯腰道歉,态度认真,丰息勉强点了一下头,站在她身旁:“现在就改。”
深吸一口气,鱼弯弯将错误的地方开始归类,并资料调出来开始一一比对,丰息看着她紧张不安的脸色,心中略过一丝疼惜,可不知想到什么,又板起面孔,不发一语。
一个小时后——
丰息翻阅着新打印出来的报告,依旧皱着眉用红笔圈下了几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错误,抬头看着鱼弯弯:“你是不是仗着总编与你有丝丝缕缕的关系,所以你无所谓?”
这话的严重性不啻于深水炸弹,鱼弯弯脸色惨白:她最不期望的,就是听到有人说这句话,但是偏偏,这句话被最不应该说出来的人说出。看着丰息,鱼弯弯强忍住眼眶泛红。
丰息揉了揉鼻根,强行忽略掉鱼弯弯的神色,将报表飞散扔在了鱼弯弯的身上:“拿回去再改,改不好你就回到总编那里,让他来辞了我!”
整个办公室安静的连打字的声音都没有,齐齐将目光放在鱼弯弯与丰息身上。
丰息低头工作,面无表情,鱼弯弯蹲在地上将报表一张张捡起,回到位置上仔仔细细的核对。
办公室里,骆惊舟听着谢析的报告轻轻颔首:“知道了。”
知道了?
谢析的震惊之情丝毫不逊色于楼底下的网编组员,诡异的看着骆惊舟:“老大?”
“她不会愿意我插手这件事,再说,从工作的角度来看,丰息的严厉没有一点错,但是——”但是从情感的角度看——骆惊舟双唇微抿:丰息知道了什么?
中午吃饭,原本很多组员都会留在办公室点外卖,经过早上的事情,全都作鸟兽散般的逃离了办公室,生怕飞的太低。
鱼弯弯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一上午只觉得头晕眼花,强行撑着精神,旁边递来一杯紫薯粥,丰息波澜不惊,鱼弯弯转头,依旧盯着屏幕。
“谢谢主编,我不饿。”
丰息的手像被烫到一般的缩回,将那杯粥扔进垃圾桶,重复坐在了位置上,整个下午再也没有靠近过鱼弯弯。
晚上网编组的成员也走得早,鱼弯弯饿了一天头晕眼花,将报表打印了一份交给丰息,站在办公桌前双腿直打颤。
丰息慢条斯理的挨页看去,这次鱼弯弯异常仔细又细心,绝对挑不出任何毛病,除非硬要挑这些字体间隔的毛病,否则真的是丧心病狂了。
“可以,你只有以这样认真的态度对待工作,才不愧于发给你的那份工资。”
鱼弯弯平静的点了点头:“主编,我能下班了么?”
似乎是“下班”这两个字又触动了丰息的敏感神经,丰息冷哼一声:“这么说?你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可是我今天——”见丰息冷漠的双眼,鱼弯弯咽下不舒适,“那主编,我能出去吃个晚饭么?”
“嗯。”
鱼弯弯捂着胃扶墙虚弱的出门,丰息心中不忍,想上去搀扶,看到垃圾桶的那杯紫薯粥又停下脚步。
鱼弯弯从后门走出,看着河对岸家家户户华灯初上,再看时间也才六点多而已,在口袋里掏了半天,什么零食也没掏出来,饿的没力气的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发呆。
虽然不知道丰息今天是什么情况,但是他现在厌恶自己是肯定的。
工作是工作,情感是情感,他言语中掺杂的愤怒与嘲讽,鱼弯弯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是觉得自己只是众多借助骆惊舟往上爬的女人之一么?鱼弯弯轻笑一声。
花坛边停下一辆红色的宝马,鱼弯弯听到声音转头看去,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霎时间惊讶的无以复加。
“符漱?!你怎么会在这儿?”
“哼哼,你当然不希望我在这儿——”
鱼弯弯见他气势汹汹,转身就逃,却长久不吃饭的无力和陡然起身的晕眩感袭来,软软的倒下,符漱还以为要用麻药,现在看来连这力气都省了,扛起鱼弯弯便直奔车里。
丰息在办公室等了鱼弯弯很久还不见她回来,倒也不会以为她一气之下回去了:以他对鱼弯弯的观察,鱼弯弯绝不是一个轻易畏难的女生。
四处寻找,从前门飞驰过去一辆红色的宝马,从车窗透视进去,鱼弯弯软软的倒在后座上,而开车的人,正是不久前被辞掉的符漱。
丰息大惊失色,连忙开车追赶,车子停在了一间厂房里,是个废弃的修车厂。
符漱将鱼弯弯扛进厂房,接过一盆井水,直接浇在了鱼弯弯的身上。
浓秋的凉意随着冰凉的井水一起袭来,鱼弯弯当场就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