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奢侈品店的霓虹灯在白天也开着,暖色调的灯光或局部或整体的强调突出着展柜陈列品,显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它看起来更贵!
这也是大学开放“展示陈列”这门学科之目的所在:专为有钱人而设,让本来平平无奇的东西,利用一切手段,使得它看起来更贵,更精美,而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消费水平。
何苏习的视线投向紧紧抓着自己衣角、左顾右盼的鱼弯弯身上,见她伸长脖子看左看右,眼中倒不是对奢侈品的向往,而是充满了对物欲横流的批判现实目光,不由微微一笑。
“跟紧我。”
“哈?”
在鱼弯弯没反应过来时,何苏习拉起她的手,步履稳健的进入一间礼服专卖店,鱼弯弯看着他十分贴心的握着自己的手腕,跟着他的脚步,打量着他即便走路也认真严肃的侧脸,不由心中暗叹:人都说认真的雄性生物是最帅的,这句话用在何苏习身上是再妥帖不过了。
“先生您好,请问——”店员礼貌周到的将视线落在了鱼弯弯身上,“请问这位小姐需要出席什么样的场合呢?”
鱼弯弯拧着衣角,脚尖相对:她在地府最正式的衣服,就是天庭发的一套公务员标配,东西南北四方鬼帝每百年举行地府员工大会时自己都会穿上,地府又没有一年四季,她要面对的也是一群鬼,谁管她穿什么?人类的规矩真多。
何苏习温和有礼的提了几个关键词,转头温柔对鱼弯弯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鱼弯弯看着站成两排的店员、笑眯眯的提着各色礼服准备就绪,挺了挺一马平川的胸膛整装待发,以壮士扼腕、易水送别的语气,踮起脚尖拍了拍何苏习的肩膀:“好,燕太子,在此等我,待本靓仔取了嬴政的狗头马上回来。”
拿着礼服的店员面面相觑。
更衣室中鱼弯弯在镜子前别扭的拉上拉链:虽然鲁迅先生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但是有的东西即便是愿挤,那也是挤不出来啊。
似乎是感觉到鱼弯弯的窘迫,忽然一双神秘的手从更衣室的隔间递来两个海绵垫,店员低声道:“试试这个。”
鱼弯弯捏了捏海绵垫,软软的,看着它的形状,立即领悟了店员的意思。
鱼弯弯出来时,何苏习正在沙发上看一本《柳叶刀》的杂志,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奢侈品店,都十分贴心的在架子上准备了各类领域的学术期刊,且一有更新马上变换,也难怪虽然每一样东西都贵的不像话,仍然吸引了无数的顾客前赴后继。
翻动杂质的“沙沙”声,在更衣室的门打开一瞬而停,何苏习看着鱼弯弯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呼吸一紧。
“何先生,这件可以么?”
鱼弯弯睁着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
“店里同色系的,都给我包起来。”
看来可以。
众店员相视一笑:就何苏习一个,这个月的业绩连带着接下来几个月的业绩都达标了,果然那两个海绵垫的用场很大。
出了专卖店,鱼弯弯咬着手指头百思不得其解,何苏习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刷了卡,她们又不把衣服给你,会不会赖皮呢?”
何苏习失笑:“不会,每张卡里都有会员的住址,他们会送过去的。”
鱼弯弯又提了提手上的纸袋:“那为什么单留下这一件呢?”
“这件是你晚上要穿的。”想到晚上鱼弯弯是穿这件还要给骆惊舟看,何苏习原本明媚的心情又不甚明媚了。
“何医生,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当你的员工实在太幸福了,我决定赖在你们医院不走了,要一辈子给你们医院打工!!”
何苏习别有深意的勾了勾嘴角:“你才是真正让我刮目相看。”
让你刮目相看的不是我,是海绵垫。鱼弯弯心里幽幽的想:那个店员一定是故意的。
两人在即将出A区时,陡然在一间男装店前停下,鱼弯弯扒在展柜上,一张小脸几乎摊成一张肉饼,何苏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静静地陈列着一对银色的袖扣。
“我平时很少用到袖扣的。”
鱼弯弯抬头见何苏习近在咫尺的侧脸,讪讪一笑:“像何医生这么帅的人,无论什么袖扣轻易都是配不上你的气质的。”
这赤裸裸的马屁,何苏习听了心情却十分愉悦。
鱼弯弯忍不住偷瞄了一下价格:九千八——一只。
那一对岂不是——
………
何苏习见鱼弯弯眼神乱飞,揉了揉她的脑袋,俯身与她视线平行:“我的生日还有四个月,所以你要好好努力赚钱了。”又想起鱼弯弯为了兼职跑到问鼎集团去当网编,忍不住补充道:“不准再离开S市,我会给你涨工资。”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何苏习大方的想着,完全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鱼弯弯将错就错的连连点头保证,心中却盘算着要去什么地方搞点钱来花花:怎么办呢?来钱快又轻松的手段都被写进《刑法》里了,那我要到什么地方去搞钱呢?
圆桌餐厅是S市最正宗的意大利餐厅,里面的一切陈设布置,无不充满了意大利本土餐厅的风情,菜单上的每一道食物也都是从本土调过来的厨师烹饪,口味可谓一绝。
骆惊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俯视马路上车流不息,忍不住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零五了,她这么没有时间观念么?
服务员上前轻声询问是否要点单,骆惊舟摆摆手,遂服务员预备先倒入西施佳雅。
“换甜味饮品,不要酒水。”
服务员轻诧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照做。
意大利餐厅的标配都是“四大红雅”,连甜味香槟都很少有客人会点,更何况只是普通的甜味饮品?不过客人有需求还是会遵从。
黑色的悍马停在餐厅旁边的停车场,骆惊舟从二楼看到了穿着正式的何苏习,牵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性的手,却那人穿着礼服拒绝了他的好意,“呲溜”一下滑进了餐厅。
是鱼弯弯。
骆惊舟一天没怎么好的心情终于开始好了点。
穿过一片青翠的树篱,鱼弯弯推着旋转门走了进去。
疏密有致的天花板迷宫图案乃是采用原木装饰,光洁可鉴的地板与天花板的装饰同色,却夹杂着石英砂的颗粒,高跟鞋踩在上面声音清脆。
穿过侧对着正门、那整整一面墙的酒柜,正中央有一丛宛如倒栽荷叶的莲形灯管密密麻麻堆积,发出如深海水母一般的蓝色光芒,为不明不暗的餐厅增添一份神秘朦胧的气息,其余灯光辅之以冷黄色晕染,却不喧宾夺主,像是深海中有待开掘的天地。
白色的桌巾垂地,座位多以二人、四人为主,毕竟这家餐厅并不适合夜宵大排档的多人互动,每个座位分隔都很远,中间有一层疏疏的树篱遮挡,显然是为了私密性的考虑。
鱼弯弯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骆惊舟,褪去白天谈判桌上的指挥若定,月色之下,他的五官褪去凌厉的咄咄逼人,显示出一种温文尔雅的书卷气。虽然还是白日的着装,却在这里集衣袂皆香,淡而可醉,举手投足间优雅动人的不可思议。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根根分明的长睫稍稍向上扬起,连带着眼角都带着转盼的千言万语。
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漆黑的瞳孔因为色彩照影,在这片天地里,他才是从深海浮游上来的蓝月水母王。
远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在骆惊舟的视线陡然扫过时,鱼弯弯忍不住后退几步,转身就跑,撞了何苏习一个满怀,迎上他关切的问候:“你怎么了?”
鱼弯弯连忙摇头,何苏习抓着她的手腕微微一叹:看来她真的被骆惊舟吓得不轻。
“骆先生,路上遇到一点堵车,来迟了。”
骆惊舟轻轻颔首,看向鱼弯弯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不着痕迹的抱臂微微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