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青衣城一片寂静，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燕然带着于斐在屋顶悄悄行走，按着于斐指的方向朝青衣街甲子号飞快而去。
待两人赶到甲子号的丛生杂草前，四下不见人影。
于斐透着月色再度上了下午采花的高台上，指着地面道：“殿下，当时就是这里显现了一行字。”
燕然凝神思索。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两人悚然一惊。
燕然想也不想就将于斐护在身后，只见那道缝隙开了约莫一人宽的距离，黑漆漆的下头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戴有桃花姑娘信物的那个姑娘下来一趟罢。”
师父的信物？
于斐摸着胸前的桃花令牌，忽地明白了为何下午她在这处高台采花时，地面会显现了一行字。
原来竟然是因为对方看到了桃花令牌，才专程给她留了言。
“请问您是青衣嬷嬷吗？”于斐靠近一步，依旧拉着燕然的手。
“下来罢，丫头。”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于斐想了想，小声道：“青衣嬷嬷，这位是我的夫君，我们想一道下去。”
下面的人沉默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是夫妻，那便一道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燕然领头往下走去。
经过了数丈长的甬道，两人终于来到了一间看起来极其简朴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一桌四椅。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嬷嬷正坐在桌前，浑浊的双眼打量着两人片刻，才定定地看向于斐：“你是桃花姑娘的什么人？”
于斐坦言相告：“桃花姑娘是我的师父。请问您是青衣嬷嬷吗？”
“那丫头居然有了徒弟？”老嬷嬷并未回答于斐的话，只是看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深思，“看来你在用毒上的天赋定然不低。”
“不错，老身便是青衣嬷嬷。”她缓缓道，“你师父她最近可还好？”
于斐心头一哽：“师父已然故去。”
青衣嬷嬷神情一僵，眼底透出惋惜和失望之色。
久久后，她才长叹了一口气：“那丫头也走了。”
“我们这些老不死的，的确是到了一个个该走的时候了。”
“你师父她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老身？”
于斐看着青衣嬷嬷，将桃花姑娘在手册上写的话道了出来：“师父说有朝一日见到您老人家的话，让弟子替她问上一句，当年您答应给她一观的手册，是否可以看了。”
青衣嬷嬷一愣，旋即呵呵笑了：“这丫头，真是临走了还惦记着老身的宝贝！”
她起身进了一趟内室，取来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本毒册是老身毕生的心血，你师父可是馋了一辈子。而今她走了，老身便如约将它借给你看一个时辰。”
她把手册放在桌上，“你一个人看罢，一个时辰后老身再出来。”
屋内静了下来。
于斐在烛火下翻开毒册细看，燕然则坐在一旁，安静地思考着事情。
桃花姑娘并不擅长蛊毒，留给于斐的手册也仅只简单地介绍了蛊毒的基本知识，并未深入进行讲解。
而青衣嬷嬷给她的这本毒册，却记录了数十种蛊毒。
包括蛊毒的名字，养蛊、施毒和解毒的方法，中蛊后的症状和判别等内容全部都有详尽的介绍。
于斐看得津津有味，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直到青衣嬷嬷再次出现，于斐才意犹未尽地将毒册合上递还给她：“多谢嬷嬷赠册阅读。”
青衣嬷嬷接过毒册，小心地收进袖笼之中：“小姑娘，还没告诉老身你叫什么名字？这本毒册又看了几成？可有不懂之处想要问老身？”
于斐恭敬地报了姓名，随后道：“阿斐不才，只大致浏览了一遍毒册。”
尽管如此，她倒还真有不少问题想问问青衣嬷嬷。
既然青衣嬷嬷主动提了，于斐便就不客气地开始提问。
青衣嬷嬷起先不过简单地回应着于斐提的问题，然而在于斐越问越深入后，她不由得渐渐凝起心神。
莫不是桃花姑娘那丫头专程给这孩子讲解过蛊毒？
不然这孩子怎可能短短一个时辰就从她写的毒册里看出这么多门道？且那一个个问题居然是相互关联，层层递进的！
青衣嬷嬷许久不曾与人传授过蛊毒的相关知识，这一下被于斐挑起了兴致，竟然和她一讲就是一个时辰。
直到快至寅时，两人才缓缓停了话头。
于斐其实还有些疑问想问，但见青衣嬷嬷似乎略带困色，才惊觉这可是大半夜的时分，她便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了。
“青衣嬷嬷，您这甲子号为什么会在地底下呢？”于斐见青衣嬷嬷神色温和，小声地问了一句。
青衣嬷嬷闻言，嘴角冷嘲地笑了一声：“不过是托城主娄图之福。”
“娄图二十年前以不祥之名将老身的房屋尽数推塌，让老身无容身之处！”
燕然蹙眉：“若晚辈印象没有出错的话，嬷嬷您应是青衣族的前任圣女？青衣族长为何会如此待您？”
“我们青衣族而今已无圣女，老身不过是一个只能活在黑暗中的老不死罢了。”
她看了眼于斐，斟酌片刻道，“虽然不知你这丫头的毒术承袭了桃花姑娘多少，但既然今日有缘一见，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嬷嬷请说。”
青衣嬷嬷站起身：“你且随老身来。”
她顿了顿看向燕然道，“里面不便男子进入，还请在外等候。”
于斐抬头看一眼燕然，见他微微颔首，便跟在青衣嬷嬷身后进了内室。
室内飘着淡淡的清香，于斐不太明白这明明是在地下，怎会有种清风吹拂过的感觉。
但青衣嬷嬷神情严肃，她一时不敢多问。
两人绕过立屏走到黄花梨架子床前，青衣嬷嬷将帐鳗拉开，床上睡着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
“灵儿。”
青衣嬷嬷唤醒了床上之人，“快醒醒。”
灵儿姑娘迷糊地睁开了眼：“外曾祖母，为什么唤醒灵儿？灵儿正在做梦梦，梦到了娘亲和外祖母陪灵儿一同放纸鸢呢！”
她歪着头揉眼睛，神情特别乖巧可爱。
像是突然看见了于斐，不由得睁圆了眼，“外曾祖母，这位神仙姐姐是什么人？就是外曾祖母说的九天仙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