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斐眯起眼睛看向深蓝暮色下的山崖和天梯。
说是山崖，却并非那种接近直角的嶙峋陡峭的崖壁，目测看来，坡度约莫在六十度到七十度之间。
陡确实算陡。
但还没有陡到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可行的地步。
换做刚穿书时的她，现在一定是直接say no的。
不是矫情，是因为能力达不到那个状态。
就像白衣男子所说，她自己爬上去犹不容易，更别提还要带着燕然上去。
但她自从练了七禽戏和洗髓后，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健壮。
这个天梯，咬咬牙说不定真的可以爬上去。
于斐沉思片刻，转身到推车上将徐公公早前放置的包袱打了开来。
里头有两个约莫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用绳线穿好，大小正好可以绑在手腕上。
她将夜明珠绑好，又把包袱里的几根麻绳取了出来。
把燕然扶着坐了起来，其中两根麻绳绑在燕然的肩膀上，松紧程度可供塞进她的胳膊。
随后她又将绳索把燕然的腰和她的腰绑在了一起。
最后取来麻绳绑在燕然的膝盖上，从她身前拉扯过去，再绕在了他的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等于说，她用绳子把燕然以趴在她身后的姿势跟她绑在了一起。
白衣男子看得直皱眉头：“你要这样背着他上去？”
于斐正在把胳膊往燕然胳膊上的绳索里套，点头道：“是。”
“这可是四百九十九阶天梯，”白衣男子眼见着于斐竟然将燕然背了起来，跟在她身后道，“就算你能走几步，不代表你可以背着他爬上去。”
“要是……”白衣男子接过于斐递给他的绳子，在于斐示意下帮她再多绑了一圈，“要是你一个不小心掉下来，你们两个人可就都没了。”
“不会的。”于斐深吸口气。
燕然中毒已深，而他曾交代过无论如何都不能遭人践踏，除了眼前的天梯，没有别的选择。
四百九十九个阶梯，算下来大约是二十层楼的高度。
以她练习七禽戏和洗髓这么久的身体，说不定能够坚持下来。
见白衣男子目露犹豫，于斐咧嘴一笑：“那或许你取消关卡，直接放我们上去见桃花娘子？”
白衣男子摇头：“从我这边走的话，见桃花娘子只有这一条路。”
于斐摊摊手：“那我上去了。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多关照关照。”
说完，于斐背着燕然，吭哧吭哧往天梯脚走去。
绳索绑得紧实，不用担心燕然会滑落下去。
只要她有足够的力气，就能爬上去。
一阶，两阶……
身后的白衣男子看着天梯，用力地叹了口气：“这夫人怎么知道我是桃花坞里最心软的一个？罢了，既然她拜托我关照关照，我就从旁照应着，总不能让她背着夫君落了山崖才是。”
那厢于斐爬着天梯，就感觉燕大魔头真是异常的沉。
“殿下，您还记不记得以前您喝醉了酒，好几回都把臣妾当做拐杖用。”
她念念叨叨地分散自己的精力，“臣妾那时候还抱怨您沉呢。结果，现在才是真的沉。”
“臣妾这么辛苦背您上山，您可得好好坚持。”
“一会儿等桃花娘子给您把毒解了，您得……”于斐想了想，“背臣妾下山，就当做是对臣妾的报答。”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咧嘴笑了。
就觉得燕大魔头真的好沉。
加油干。
幸好徐公公让她吃饱了饭。
于斐觉得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成为一代女侠。
力气足足的，还能飞檐走壁。
“哎，顾着说话，都不记得爬了多少阶梯了。”
于斐嘟哝了一声。
又不敢往山崖下看去。
就算她现在不那么恐高了，但这毕竟是山崖，就怕往下一看腿脚就挪不动了。
“一百五十一阶。”
旁边忽地冒出了白衣男子的声音，于斐抓住绳索的手陡然震了一下：“这位大哥，你这样突然说话很容易吓死人的知道吗！”
白衣男子摸了摸鼻子，斜倚在山壁上：他明明是好心好吧！
于斐见白衣男子不吭声，又嘿嘿一笑：“多谢这位大哥了，刚才的话没有嫌弃您的意思，就是被吓了一跳而已。”
“一百五十二，一百五十三……”
于斐继续数着，继续爬着。
虽然很累，脚步很沉重，但是整体状况比她预想的要好许多。
她抬头看了眼依旧很远的山崖顶，抓紧了绳索，一步一步往上。
“你家夫君中的什么毒？”白衣男子的声音忽然飘了过来。
“不知。”于斐摇头。
“你们很恩爱？”
于斐顿了一瞬：“自然。”
“可天下男子都是负心汉。”白衣男子声音凉凉的，“你今天拼命救他，过一两年他说不定就琵琶别抱了。”
于斐翻了个白眼：“这位大哥，琵琶别抱是这么用的吗？”
白衣男子摸了摸鼻子，没有应声。
“过一两年的事情日后再说。现在此刻我们就是很恩爱，我愿意尽我所能救他。日后，他若是负了我，我再另寻新欢便是。”
于斐随口说着。
白衣男子听了直抚掌：“有意思，我还是头一回听这样的说法。”
于斐累得够呛，没有心思去管白衣男子。
但那人却像是闲得很，三不五时寻个话题来问她。
“四百了，没想到你能坚持到现在。”
于斐咬着牙关，事实上她现在浑身都被汗浸湿透了，腿打颤，手发软。
全凭着心底的一口气在坚持。
“你有没有想过，”白衣男子见她不吭声，又冒出一句，“万一桃花娘子解不了你夫君的毒，你这天梯不就白爬了。”
于斐攥着绳索的手一紧：“只要有机会，就不能错过。”
白衣男子忽地一笑：“别怕，刚才是吓你的，这世上还没有桃花娘子解不了的毒。”
“你上去吧，我就护送你到这里。再往上走，被桃花娘子抓着了我就没好果子吃了。”
于斐便再没听到过白衣男子的声音。
她扫了一眼夜空，心生谢意。
继续往上。
终于见到了山崖顶悬挂着的一盏灯笼。
灯笼的光绕绕渺渺，让人无端生出一丝希望。
于斐拖着步子上了崖顶，透过夜色看见了一座屋舍，门前倚着一个女子，瞧不真切模样，却兀自散着桃花香。
“请问您就是桃花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