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斐的手蓦地一僵。
不止是因为燕然的反应,而且是因为她的手——
感觉到了一丝温热的濡湿。
于斐飞快地将燕然的外袍脱了开,就见衾衣上已经染了血迹。
“您真的受伤了?”
于斐继续将燕然的衾衣小心地扯了开,就见他的胸膛上斜斜地绑了一圈绷带。
她看了眼那从绷带渗透出来的长长的血迹,狠狠地抽了口气:“这么长的伤口!您会不会很痛?”
燕然无奈地将衾衣随意套上:“不疼。”
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事实上,若不是故意要示敌以弱,他根本不可能受这一刀的伤。
“怎么可能不疼?”于斐看着绷带上的血迹,只觉心头替他一颤,喉咙莫名就哽塞了,“这么长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您起来,不许再看公文。”
于斐起身使劲拉着他往床边走去,“病患就要有病患的自觉,好好卧床休息,好好吃饭喝药,才能好得快。”
燕然无奈地被她拖着上了床,又被于斐按着趴在床上,听她不停碎碎念。
“您后背受了伤,只能趴着睡,免得压伤了伤口。”
然后她又招来徐公公,让他去准备些清淡的粥食。
瞧着徐公公那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于斐大抵明白了刚才徐公公一直对她打眼色的意思了。
这以后,甭管看不看得懂徐公公的示意。
只要是他眼角抽抽,八成就还是那个意思:他家殿下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了。
燕然失笑地看着于斐忙里忙外,尤其喜欢他一要坐起身来,她就插着纤腰凶巴巴的模样。
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真心地在乎着他。
只除了他的阿斐。
徐公公很快就送来了温热的粥食。
于斐亲自喂燕然喝了粥,又端起苦苦的药软硬兼施地逼着燕然喝掉,才心满意足地替他搭了一床薄被:“殿下,您先睡个觉。”
“那你呢?”燕然从被子下伸出手拉住起身的于斐,侧脸看她。
“臣妾去用膳。”于斐安抚地拍了拍燕·黏人·然,一叉腰道,“殿下你要乖乖睡觉不可以起来,不然臣妾回来可是会生气的!”
燕然嘴角微翘,笑得又迷人又勾魂:“那爷等着,阿斐要快点回到爷的床上来。”
于斐挂心着燕然的情况,草草地用了些膳食塞饱肚子,就又匆匆回了寝殿。
哪知燕然虽乖乖躺在床上,可手里却依旧捧着公文在看。
于斐登登登地跑过去把公文抽走,冷着小脸道:“殿下,您又不听话!”
燕然含笑坐了起来,将于斐拉进怀里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随口道:“爷错了。”
“您就光说,”于斐瞪了他一眼,“快躺着歇息。”
“不能歇了,”燕然看了眼外头已然暗下来的天色,“趁城门未关,咱们要即刻启程出京。”
直到两人乘着一辆外观看似极普通的青油布马车出了京城,于斐才渐渐缓过神来。
“殿下,咱们究竟要去哪里?”
早前说要出京,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些行李,行色匆匆地从太子府后门一路往外赶。
期间人人神色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了行踪。
害得于斐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一肚子话没敢问,就怕扰了大事。
而今总算松了口气,她便觉得燕然这次的伤,绝对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轻描淡写。
连夜出京,究竟为什么?
“去桃花坞。”
“桃花坞?”于斐愕然,她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名字,“那是什么地方?”
燕然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梢,低声道:“桃花坞的坞主桃花娘子,精通各种毒术,爷这次过去找她解毒。”
于斐心头一跳:“您中毒了?”
她瞬间想起那道长长的伤口,“伤口上有毒?”
燕然颔首,低低地应了一声。
“可是,”于斐不解,“您不是说过您百毒不侵吗?”
“这次的毒比较奇特。”燕然眸光渐渐幽深,若然不是他的体质百毒不侵,怕是此刻早已昏迷不醒。
虽然算是某种意义上轻敌了,但倒也正好应了他原本的计划。
燕然缓缓闭上眼,在脑海里整理着思绪。
而于斐的心又慢慢地纠成了一团:“殿下,桃花坞有多远?桃花娘子真的能解您身上的毒吗?您的毒到底严重不严重?”
她总觉得,燕然有什么在隐瞒着她。
可是每次她认真问他,他又总是四两拨千斤地含糊应对。
燕然沉沉一笑:“阿斐这是在担心爷?”
于斐气了,转身双手捧住他的脸,正欲说话,却怔了一怔。
燕然的脸色比起早前在雍檀宫里差了许多。
他面色略略发白,嘴唇上甚至淡淡发紫。
这是中毒的症状吗?
于斐又气又急,软下声音问他:“爷,您别骗臣妾。您的毒到底严重不?”
“有一点。”燕然嘴角轻轻一勾,轻轻抚着她的发,“阿斐别担心,爷不会有事。”
“桃花坞不算远,咱们连夜赶路,预计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于斐听着‘连夜赶路’四个字,就觉得燕然‘有一点严重’的说法不太靠谱。
然而她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回拥住他的腰,小声安慰道:“爷,无论如何,臣妾都会陪在您身边。”
燕然闭着眼,嘴角微翘。
马车一路前行。
夜渐渐深了。
于斐看燕然一直闭眼休息,心中忧虑更甚。
她一边撑着燕然靠向她的身子,一边腾出手来在把毯子铺开。
“阿斐?”燕然因为她的动作掀了掀眼皮,见于斐在铺毯子,眉毛微挑问,“可是困了?”
“殿下,臣妾想着您躺下会歇得好些。”于斐解释。
燕然浅浅一笑,将她搂在怀里道:“阿斐别动。”
旋即他按下车壁上的一个按钮,就见两侧的座椅忽地朝中间铺展开来,不过数瞬,整个车厢内就变成了一张床。
于斐傻眼地坐在床上,脑海里隐隐打出了两个大字——
卧铺?
厉害了!
长见识了!
震惊之余,她不忘将毯子在床上铺好,又放上了枕头:“殿下,您趴好休息。”
燕然从善如流地随她摆布,趴下后仍不忘顺手将于斐拉近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腰上:“陪爷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