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的沉重,莫名就被眼前这张年轻又阳光的爽朗面容散去了大半。
这位青年农夫是什么人?
疑问划过每个人的心中。
那年轻人依旧洋溢着欢喜的笑,走到何大人面前端正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陈克明,见过何大人和诸位大人。”
何大人指着陈克明,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就是陈克明?”
“你怎生成了这副模样?”
好好的一县之主,怎会着了短衫,亲自在田里耕作?
陈克明憨憨一笑,挠挠头道:“回大人,属下正带着村民们一起种菜。”
“种菜……?”
众人的目光顺着陈克明指的方向,往田里头看去。
一望无际的农田几乎全部都被地动给毁了。
只有沿着路边的小半农田重新规整开垦过,田里头不少村民正在劳作。
见着这么多人到来,村民们都停了手里头的活计,即是期盼又是紧张地朝他们望了过来。
“兄弟们看!”陈克明兴高采烈地向大家挥着手,“是何大人来了!咱们冀州的知府大人!他亲自来探望咱们郫阳县了!咱们郫阳县有救了,兄弟们高兴不高兴?!”
“高兴!”回应陈克明的是激动不已的欢呼声,“咱们终于有救了!”
何大人看着田里头那一张张劫后余生的笑脸,忽的就抬起了头。
日头正晒,怎么他的眼里却像是被风吹进了沙子?
“陈大人,”楚王大步走向陈克明,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你们就这几块田里种菜?够吃吗?”
陈克明脸上依旧是爽朗的笑:“回大人话,自然是远远不够的。但是,我们正在加快收拾着受灾的农田,争取种更多的菜,让百姓们先喝上菜汤……”
“你且将郫阳县的情况细细道来。”何大人心中一紧。
“是,大人。”
郫阳县受灾的情况比范阳县更加严重,几乎有半个县城的人都因为地动失去了家园。
更别提下辖的三个村落,房屋尽数倒塌,村民无家可归。
只不过,郫阳县是小县,人口不过只是范阳县的五分之一。
“县城居民原有一千零三十八人,因为这次地动发生在深夜,”陈克明脸上的笑渐渐敛去,“有两百五十四人没有逃出来……而下辖的三个村子,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村民幸存。”
“而今居住在县城里的人共有九百八十三人。”
地动后,无家可归的村民只得进县城求助,在陈克明的安排下,全部都留在了县城里暂住。
“你把受灾的村民全都收进县城里了?”何大人追问了一句。
陈克明理所当然地颔首:“都是郫阳县人,受灾后自然要大家聚集在一起,拧成一团麻绳,才能扛过天灾,重建家园。”
何大人缓缓地吸了口气,伸手拍拍陈克明的肩:“带我们进城看看,边走边说。”
“是,大人。”
陈克明领着众人往县城方向走去,“因为倒塌的房屋太多,受灾至今二十多日,县城的百姓们才将将把倒塌的房屋都收拾清理完毕,若要重新建造屋子,怕是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和时间。”
“现在的问题是县城里已经没有余粮,”陈克明叹了一声,“百姓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上米粥。十日前下官带着人去整理农田,种上收成最快的蔬菜,现下只能勉强供应菜汤。”
“这吃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力气盖房子?”楚王冷不丁打了个岔。
陈克明一脸苦笑:“这位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几日为这事亦愁得不行,幸好诸位大人来了,我们郫阳县可算是有救了。”
楚王睃他一眼:“刚在城外瞧你那兴高采烈的模样,还以为这城里头灾情根本不重,百姓安居乐业。”
“不瞒这位大人,而今这个情况,若是下官每日唉声叹气,百姓们见了怕是就更没有信心了。”陈克明憨憨地抓了抓头,“下官一直坚信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天天都期盼着诸位大人的音信。”
何大人上前拉住陈克明,郑重道:“是本官的错。若然不是晚了这许多时日,郫阳县的百姓会少受许多苦难。”
“大人您可别这么说,”陈克明连连摆手,“您身为知府大人,日理万机,能亲自来郫阳县已经是百姓之福。”
众人边说边进了县城。
县城不大,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并不算宽敞。
抬眼望去就能看见一侧有不少倒塌后高低不平的区域往前绵延,而相对的另一侧,则仍算是完好的房屋和铺子。
倒塌区域里有不少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抬着砂石泥土劳作。
媳妇婆子们大多都在门外晒着太阳,缝缝补补。
不少孩儿欢笑着嬉笑打闹,无忧无虑。
百姓们一见陈克明进了城,纷纷都站了起来招呼:“陈大人!”
“陈大人,快来喝碗水,这日头晒,到了地里头容易中暑热。”
陈克明笑着接过水一口喝了:“多谢卢婆婆,您腿脚不好,别站久了。”
又有不少媳妇娘子靠了上来:“陈大人,这些都是什么人呀?”
一双双好奇又灿亮的眼睛悄悄地瞄着众人。
忽地有一个声音惊呼:“那位郎君长得真是俊俏,莫非是就九天下凡的仙君不成?”
随后齐刷刷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燕然身上。
有大胆的媳妇儿靠了上前:“陈大人,您早些日子给大家伙讲的仙君下凡拯救百姓的故事,说的可就是这位俊俏郎君?”
陈克明顿时红了脸:“这可是冀城过来视察和救治咱们郫阳县的大人们。咱不能无礼轻慢了,大家快快散去。”
媳妇娘子们齐齐惋惜地叹了口气,听从吩咐依依不舍地退散了去。
于斐好笑地揪了揪燕然的袖子:“殿下,您瞧,好多人都还在偷偷地看您呢。”
燕然嘴角抽了抽:“看爷作甚。”
“看您长得俊呀!”于斐笑眯眯地扬起脸,“这就叫做明星效应!说不定呀,您冲着那些媳妇娘子们笑上一笑,她们顿时就觉得这灾虽然苦,但是为此能看上您一眼,见上您一笑,真真是受得值!”
燕然顿足,垂首盯着那捉黠的容颜,忽地薄唇一勾笑了:“那阿斐现在可是觉得来这世上一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