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头面的确是于斐昨天在珍玉斋看上的,只不过她的妆匣里头各种头面首饰实在太多,加之珍玉斋每个季度都会专程将当季最时兴的珠宝首饰送些过来给她挑选,所以她当下并没有将这套头面买下。
不想却被燕然送了过来。
欢喜自然是欢喜的。
隔日午后,常嬷嬷和小雨伺候她梳洗更衣。
穿的是用太后娘娘赏赐的云缎做的新衣,戴的便是燕然送的这套头面。
梳妆打扮后让常嬷嬷和小雨都看直了眼。
“小主,您瞧着真比九天下凡的仙子还要好看!”小雨双手捧心。
常嬷嬷亦笑着附和:“咱们家小主本就生得极好,戴上殿下送的头面,更是显得金尊玉贵。”
于斐弯起眉眼:“时候不早了,小雨陪我进宫罢,免得误了时辰。”
小雨上前搀扶于斐:“小主,刚有人来传话了,说是马车已经侯在侧门等着。”
主仆两人相携出了云锦阁,刚走过长廊,迎面就见徐公公匆匆小跑过来。
“于良娣,殿下有请。”
于斐诧然:“徐公公,殿下不是进宫招待赵国使团了吗?怎么会在府里?”
徐安面不改色地扯谎:“回良娣,殿下回来一趟取样东西,正好得知良娣尚未离府,便让奴才过来传唤良娣一同进宫。”
于斐遂跟着徐安一同去了前院。
果然就见燕然惯坐的马车停在雍檀宫前。
燕然一身黑金相间宝相花缂丝锦袍,腰间束玉带,墨发用黑玉冠高束,不自觉地散发通身的清贵之气。
他站在马车边上,见于斐缓步而来,眸光拂过淡淡暖意。
“妾身见过殿下。”于斐笑盈盈地鞠礼,“殿下今天真是俊朗无双!”
燕然听了这话,微是一愣,旋即嘴角不可见地翘了翘:“上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登了马车,于斐稳稳坐妥,复又扬着笑意往燕然面前靠近了些许,伸手指着佩戴的头面:“妾身还没谢过殿下送的头面呢,殿下,您瞧妾身戴着这套头面是不是特别好看?”
燕然眯了迷眼。
头面再晶莹璀璨,亦比不过这女人那双熠熠发光的水眸,就好像藏满了浩瀚苍穹的星光,灿烂又勾人。
“爷送的头面,自然是好。”他忽觉心头漏跳了一拍,别过头把车帘扯开,想透口气。
于斐没有错过燕然面上闪过的可疑神色,忽的起了逗他的心思。
“那当然了!”她甜甜一笑,“殿下送的东西都是顶顶好的,但是……”她突然沉重地叹了口气,“哎,若不是……”
燕然听她蓦地语气郁郁,不解地转头再次看了过来:“若不是什么?”
于斐蹭地往前靠了靠,用手指着自己的脸蛋:“若不是妾身天生丽质难自弃,怎么配得上殿下您送的头面?您说对不?殿下,妾身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燕然没忍住闷了一声“噗——”在嘴里,他飞快地转头往窗外看去,眼角眉梢浮上了笑。
这女人,还真是敢说。
车窗外一路随行的徐安,正好在这一刻不经意地与燕然四目相对——
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栽了个跟头。
殿下笑了!
不是勾勾嘴角的笑,而是整张脸都洋溢着笑意的笑!
我的乖乖!
自打他在殿下身边服侍这十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殿下这样开怀的笑。
车厢里的于斐并没有看见燕然的笑脸,只觉得逗大魔头没什么意思,遂换了话题:“殿下,你怎么知道妾身喜欢这套头面的?”
燕然面色平静地清了清嗓子:“听胡平说的。”
“胡平?他是谁?”于斐一脸困惑,她印象里珍玉斋的掌柜好像不姓胡。
燕然朝前努努嘴:“跟你婢女挺熟的那个侍卫,说是听你那婢女讲的。”
于斐:……
所以,她昨天琢磨了一整夜寻思的三个可能性:
1、燕然在她身边布置了飞檐走壁的眼线,趴在珍玉斋屋顶偷听;
2、珍玉斋被攻陷,里头有眼线;
3、阿裘留意到她喜欢那套头面,悄咪咪告诉燕然。
全部都错!
真正的原因,是小雨把她给卖了?
于斐刷地拉开了帘子,探头往外看去:“小雨,原来是因为你把我喜欢这套头面的事儿告诉你那胡大哥了?”
小雨的嘴一寸一寸地张大,面色一分一分地涨红:“小主,奴婢没想到……,奴婢只是,”她着急火燎地解释,“奴婢只是觉得小主您念的那首诗,特别的美,就提了一嘴……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哦?”于斐笑意盎然托腮,“你说的可是那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出自王维《相思》)
“对对对!”小雨点头如捣蒜,“小主您说那头面上的红宝石珠儿像相思豆,还念了这首诗,奴婢一时喜欢,就……”
于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专门找你的胡大哥讨论下红豆相思的事情,顺便把本小主给卖了?”
小雨连连点头,霎地又猛烈地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只是单纯喜欢那首诗,小主,”她嘴巴一扁,“您还是罚奴婢吧。”
于斐咯咯直笑,伸手捏了一把小雨那肉嘟嘟的脸蛋:“看把你吓的,我是逗你玩的。”
小雨急得直跺脚,不停地翘首望着前方噘着嘴儿:“小主,要是被胡大哥听见了,奴婢就没脸见人了!”
于斐乐得直摆手:“不逗你了。”
旋即拉下车帘,坐回马车里头,一抬眼,就见燕然似笑非笑地睇着她。
于斐莫名红了红脸。
她方才光顾得逗小雨,倒是让燕大魔头看她笑话了。
“那个……”于斐飞快地寻思着话题化解尴尬,“殿下,您专程回府里取的东西,带上了吗?”
燕然被她问得一愣:“什么东西?”
“徐公公说您从宫里专程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取东西呀。”于斐眨眨无辜的大眼。
燕然倏地抬眼朝车窗外看去,正好又对上了徐安频频眨眼的脸。
这个老货,眼睛抽了?
于斐疑惑,探身往窗外看:“徐公公,你的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吗?”
徐安急得直咳嗽,拼命朝燕然使着眼色。
燕然没好气的抿了抿唇:“他没事。”
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点在于斐光洁的额头上,将她往车厢内轻轻推去,“东西爷揣怀里了,怎么你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