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离马车不过两尺之遥的地面上，倒下了一个老汉。
老汉面色灰白，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引来不少围观的百姓指点。
并不是马车撞倒了老汉，而是马车行进到路中央时，老汉被人从一侧推了出来，才踉跄倒地。
百姓抬头望去，就见街旁医堂合生堂门前站着两个伙计，指住老汉叫骂道：“你这老头，没钱就别学人家到医堂里看病！去去去！”
老汉动作蹒跚地爬了起来，冲着医堂磕头：“药钱能不能先赊欠上，待老头把病治好了，就能去赚钱还债……”
伙计横眉竖目：“你这老头好会说话！上月在我们医堂欠的药钱还没还上，这回又来赖着要开药，你当我们医堂的人是傻子不成？还不了上月欠的钱，就别来我们医堂看诊！”
言罢，气咻咻地转身回了去。
老汉见状，趴在地上呜呜直哭：“我这病症没治好，东家不让我去上工，哪里来的钱？这家里头还有个老太婆和孙子等着银两过日子，该怎么办哪……”
围观众人心生同情，不由唏嘘。
可这世情就这么个理儿，饶是再可怜，再让人同情，大家日子都是不易，谁也帮不上谁。
徐公公大致摸清了情况，朝前头的侍卫递了个眼色，摆手让他去处理老汉的事。
侍卫得了令，上前去扶那老汉：“老汉您先起来，您这挡在路上，我们的马车过不去了。”
老汉觑了眼他们的马车，自知得罪不起，紧张地拉着侍卫的手，站起身。
侍卫正欲掏些碎银子打发老汉，哪知老汉忽地口吐白沫，眼睛一翻就厥了过去。
这下把四周的百姓给惊了起来。
“这老汉莫不是中毒了？”
“口吐白沫，那可是中毒必死之兆！”
“老天，这究竟是哪里来的马车，老汉不过是挡着会儿道，又赖着不肯走，怎生就把人给毒死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咱们报官去！”
“报什么报？”气愤填膺那人被人揪住，“你没看这马车，里头的人定是非富即贵，你这去报官，回头蹲牢子的人不定就是你！”
“哎哟喂！这都什么事……”
四下响起群众们的议论声，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几乎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外头怎么了？”
燕然见马车这么久都不曾前行，且外面愈发闹嚷得厉害，不由再度开口询问。
徐安快步走到车帘前，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将事由讲了一遍。
燕然听了眉头微蹙：“仔细查下老汉中的是什么毒，尽力救治。”
“是的，老爷。”
于斐料不到居然闹出这么大一件事儿，悄悄地掀开一角帘子往外边看去。
只见人影重重，根本看不见徐公公说的老汉在哪儿。
倒是小雨机灵，站在车帘便给她讲解，言语间绘声绘色，让人如同亲见。
“那老头虽然面有病色，但起初时候人瞧着还算清醒正常，哪知咱们的胡大哥一上去扶他起来，就忽地眼睛一翻，嘴角溢出白沫，给晕了过去。”小雨摇头发愁，“夫人，您说奇怪不奇怪？胡大哥又不可能给他下毒，怎么就这么昏死了呢？”
于斐蹙眉，这听起来很像是碰瓷啊。
只是用中毒来碰瓷，是不是玩得有些大？
“老爷，咱们随行的人中，有熟悉医理的吗？会解毒吗？”
燕然觑她一眼：“简单的应该没问题。”
“可是，老爷，您觉不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于斐见燕然镇定自若，心下稍安。
“怎么说？”燕然像是完全不担心，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她。
“就……”于斐张了张嘴，想到老汉要真是碰瓷，何必拿生命危险做赌注？
她摇了摇头，“咱们还是先看看老汉的中毒情况再作判断？”
燕然努努嘴。
这女人终归是心善了些。
他不置可否地睇了眼于斐，缓缓地闭上了眼。
“夫人，出、出现了一个姑娘！”
小雨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于斐好奇地又掀开了下帘子：“什么姑娘？又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瞧瞧，”小雨一边垫着脚竖起耳朵，一边给于斐转述，“那姑娘好像懂医术，正在给那老汉看情况呢。她说那老汉是中了毒，只是……”
小雨往前走了几步，听了会儿又回转说道，“只是那毒是早就中了的，应该跟咱们胡大哥没有关系。”
“周围的人都闹哄着呢，七嘴八舌地问那姑娘是什么毒，能不能治。”
于斐被勾起了兴趣：“那姑娘可有吓着？”
“奴婢瞧着那姑娘还挺镇定的，她说让她看看，兴许能解毒。”小雨继续道，“夫人，那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好多百姓看了她的模样，听了她说的话，都静下来了。”
于斐仔细听了听，果然外头安静了不少：“那这会儿是那姑娘在给老汉检查吗？”
“是的，夫人。”小雨聚精会神地望着事发现场，一时停了话头。
倒是燕然缓缓睁开了眼。
于斐和小雨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他伸手掀起一侧的帘子，往外打量了一眼，眸光闪过一抹深思。
遂又不发一语，只食指无意识地叩着。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隐约可闻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只是听得不大清楚。
于斐看了眼小雨，就听小雨转述道：“那姑娘说老汉中的毒她恰好知晓，好像给老汉塞了一颗药丸子让他服下，说是等会儿老汉应该就能醒过来。”
不多久，外头响起了一阵阵欢呼声。
“老汉醒了？”于斐想也不想问道。
“对，夫人，那老汉真的醒了。”小雨惊呼一声，“那姑娘问了老汉几句话，然后告诉大家，应该是老汉今早自个儿在山上摘了些药草乱吃，才中了毒。”
“夫人，胡大哥是清白的，老汉的毒和咱们没关系！”小雨高兴地扬起了笑脸，松了一大口气。
于斐神色一动：她家小雨啥时候跟什么胡大哥这么熟了？
等有功夫的时候，再好生逼问一下。
这会儿，徐公公亦回到另一侧车帘边，给燕然汇报前头的情况。
描述大抵和小雨说的相差不远。
只是徐公公多提了一句：“咱们的人刚准备过去检查老汉的中毒情况，那姑娘就忽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时机恰到好处。”
于斐眉眼一动。
合着，徐公公这是怀疑上那姑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