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安之行是太后给燕然布下的任务。
燕然昨日进宫觐见太后,听了太后的吩咐,颇为诧然。
自从太后留他和于良媛用过早茶后,还是第一次单独传召他去慈宁宫。
不想竟然给他安排了差事。
诧异归诧异,燕然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无论太后布置什么任务,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坦然接受。
这是老祖宗的考验。
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
太后对他的反应半点不觉奇怪,笑眯眯地交代道:“渚安离京城不近,这回出行带上阿斐一块儿去,就当是旅游了。”
“是,皇祖母。”燕然依旧是那个态度,老祖宗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只不过这心里头到底忍不住琢磨,于良媛究竟是哪里合了太后的意,竟然让太后对她这般费心思?
“你可知什么叫做旅游?”
车厢里,一直半阖着眸的燕然冷不丁地丢出一句话,让摸不着头脑的于斐愣了一瞬。
在古代好像不会用到“旅游”这个词?
她瞬间按压住快要蹦出嘴角的话,露出茫然的神情:“回殿下,妾身不知。”
“哦。”燕然意味深长地睇了她一眼,双手抱胸往后一靠,“本宫前往渚安办事,太后嘱咐让本宫带上你,一同去‘旅游’。”
他刻意在‘旅游’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于斐登时恍然,露出甜蜜的笑脸:“原来是太后娘娘的嘱咐,殿下,妾身猜测,‘旅游’的意思怕不就是周游?”
“太后娘娘真是人美心善,妾身很是感动。”
她双手交握在胸前朝皇宫的方向暗道感谢,若不是太后娘娘发了话,燕然哪里会顺便带她出来观光?
想不到居然是这样。
一大早的懵逼和恍惚顿时像被车外洒落一地的晨光尽数蒸发了,只余下对旅游的新奇感和兴奋。
“殿下,渚安远不远?过去需要坐多久的马车?”
于斐掀开车帘往外看,就见马路上晨起往来忙碌的人们身影重重,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大概需要五六日才能到。”燕然觑了眼满脸欣喜的于斐,暗道这女人真是善变。
前一刻还因为被他抓上马车给他脸色看,这会儿一听是太后授意,乐得眉开眼笑的,啧。
于斐的笑容僵在脸上:“五、六日才到吗?”
那来回岂不是半个月才能打住了?
那刚才她在马车离开太子府前问燕然收拾行李的事,他怎么不说这个?
搞得她还以为是当日往返的那种!
“殿下,”于斐保持平静的情绪,温和地问道,“您此番出行,可有收拾随身物事,包括衣裳鞋袜?”
燕然凝了她一眼:“这些自有徐安去张罗。”
“可是,”于斐暗自磨牙,脸上依旧挂着笑,“妾身因为不知有此行程,随身物事一件都不曾带在身上,恐怕会多有不便。”
“到了再买便是。”
“殿下,”于斐缓缓地吸了口气,努力维持着笑容,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掰算,“里衣、中衣、外裳,披风,甚至胭脂水粉,首饰钗环,以及擦洗用的布巾。一应物件林林种种,若是采购的话,第一耗费时间,第二浪费钱财。妾身以为,旅游之前,应当留有时间进行行李的收拾才会比较合宜,不知殿下觉得是也不是?”
燕然不禁一噎。
他哪曾会想那么多。
回回出门,不都是跟徐安说一声就能成事。
就这女人事儿多。
只,似乎又说得有些道理。
他轻轻拍了下手,外头传来徐安恭敬的声音:“殿下,奴才在。”
燕然拉开帘子往外看去:“让人回趟府里,替于良媛收拾下行李再送过来。”
于斐忙趴过去,探头对徐公公道:“徐公公,麻烦把我的婢女小雨一起带来,多谢!”
古代衣裳繁复,她一直没有学会该怎么穿。
如果没有小雨在,简直是灾难。
徐公公嘴角抽了抽,觑了眼燕然的神色,恭声应道:“殿下,良媛,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于斐笑眯眯地朝徐安摆了摆手,眸光一扫,正好看见外头街市上有叫卖摊子正在摊煎饼,那吆喝声和旁边吃煎饼吃得不亦乐乎的百姓的景象勾起了她的馋虫。
“殿下,咱们也买点煎饼来吃?”
燕然皱眉。
这女人知不知道她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
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他莫名心烦气躁。
“徐安,买煎饼!”他冷冷地迸出几句,刷地一声将车帘拉了下来。
于斐不解燕然为何变脸变得这般快,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好,心情仍是明媚极了:“谢谢殿下!”
不多时,徐安便送了煎饼进来,还有两碗热汤。
“殿下,良媛,请慢用。”
于斐乐滋滋地捧过热乎乎的煎饼,张嘴咬了下去,登时香酥味儿溢满口腔:“好吃!”
随即又拿起热汤喝了一口,正好是她最爱的胡辣汤,又热又辣的滋味将幸福推向顶点,昨晚的噩梦和晨起的不爽全部退散。
“殿下,您用过早膳了?”
把属于她的那份煎饼和胡辣汤干掉,于斐瞄了瞄燕然面前纹丝未动的餐点。
锄禾日当午,不能浪费食物啊。
正在心里琢磨着怎么提醒燕大魔头爱惜粮食,若是不想吃就让她来吃也可以的。
就见燕大魔头伸手拿起胡辣汤一口干了。
于斐惊得张大了嘴。
燕大魔头喝胡辣汤这么豪爽吗?
不辣吗?
不烫吗?
“咳、咳、咳……”燕然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地变红,口腔和喉头泛滥的热辣呛得他猛然端起冷茶灌了一口,“这见鬼的是什么汤?”
“殿下,这是胡辣汤啊……市井小民的最爱。这会儿是春天还好,若是大冬天里来上这么一碗汤,准保浑身暖呼呼的,舒服。”于斐小声地替胡辣汤抗辩。
燕然睃她一眼:“市井小民的最爱?于良媛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又如何知晓?”
于斐嘴角一僵,摸摸鼻子道:“回殿下,妾身是从话本子上看来的。”
“嗤。”愤愤然地拿起煎饼塞到嘴里咬了一口,燕然别开眼去。
如果不是看到这女人喝汤那异常满足的神情,他才不会想也不想就把那汤喝了。
在这惯会丢人的女人面前,让他也变得丢人了。
“殿下,您要不再喝杯茶顺顺气?”
于斐颤颤地捧起另一杯茶。
大魔头分明是恼羞成怒,只希望手里的茶能够浇灭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