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自以为是

太子妃心中暗自窃喜。

原本她还以为竹屋禁地就连她这个太子妃也不可入内。

然而,殿下不仅让她进了竹屋,观了画之后,还愿意听她弹琴。

想起先前在竹屋外头处罚彭昭训和刘奉仪的场面,不由雀跃地想着,她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跟别的嫔妾到底是不同的。

她忙让碧柳和碧翠将琴摆上琴案,素手微抬,专心致志地弹起琴来。

琴声铮铮淙淙,绕梁不绝。

作为一个自幼按照皇家宫制教养长大的女子,太子妃在琴棋书画上都颇有造诣。

弹琴自是不再话下。

就算比不得大家之师,但其琴音无论从技巧还是情感上,都难以挑出一丝毛病。

加之,为了让燕然欢喜,太子妃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放在了这曲奏乐上,自认弹得完美,让人沉醉。

而燕然却半倚在长榻上,眸星微阖,似是不经意地落在先太子的画卷上。

直到一曲弹罢,太子妃轻轻地俯身在琴桌上,静待燕然点评。

可是,等了许久却没听见燕然说话的声音。

她心头暗暗一紧,莫非殿下不喜欢这首曲子?

寻思中,忍不住抬首往燕然望去。

正好对上了燕然从画卷挪开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闪过一抹让人无端惊惧的萧杀。

只是转瞬,又平复得如同泰昇湖的水面,毫无波澜。

“殿下……”太子妃低声轻呼。

“那些年,太子妃时常能见到皇兄?”燕然蓦地开了口,是太子妃不曾预料的问题。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回殿下,倒也算不上时常。只是随家母出席一些宫宴的时候,偶尔会巧遇先太子。”

她说的倒也不算谎话。

身为闺阁女子,哪有那么多机会见到外男。

每每年节时分,缠着母亲进宫参加宫宴,才能远远瞥上一眼先太子的风姿。

虽然常常就只是看上一眼,便足以让她回府后回味许久的时光。

先太子当真是神仙般的男子。

说来先太子和殿下的容貌有五分相像,都是一样的丰神俊朗,俊逸卓绝。

只先太子更加温文尔雅,就像春日里的风,和暖吹拂过心田,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而殿下,就像冬日里的冰山,伟岸,磅礴,让人仰慕青睐,却又难以靠近。

今日是先太子的生辰,殿下既然问起先太子,怕是想听些关于先太子的事。

太子妃自认明悟了燕然的意思,便笑盈盈地讲起了往年参加宫宴见到先太子的琐事。

“先太子文采出众,臣妾记得有一回宫宴上,皇上除了一首藏头诗的上半首,让文武百官在一炷香内对出下半首。百官各个想得抓耳挠腮,然先太子却轻轻松松就对出了下半首,让皇上连声赞好。”

“还有一次……”

燕然摆了摆手,似乎对太子妃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太子妃一直观摩着燕然的神色,见状忙住了嘴,歉然笑道:“是臣妾多话了。”

“这幅画,”燕然不以为意,指着面前挂在架子上的画卷,“说说当时皇兄画这幅画时的细节。”

原来殿下想听关乎这幅画的事?

太子妃了然,侧首想了想,开口道:“臣妾记得那年是先太子十六岁的生辰。那一年臣妾不过才七岁,是跟着堂兄堂姐一同去东宫给先太子庆祝生辰。”

燕然凝了神色,似乎听得很认真。

太子妃继续道:“生辰宴办得很是盛大,不仅各皇子,还有皇室宗亲,各府世子贵女统统都来了。因为没有长辈在场,各皇子又起哄闹得厉害,很快就上了酒水,众人饮酒作乐,场面好不热闹。”

“待酒过三巡,臣妾记得先太子略显微醺,”太子妃当时不过七岁,兄姐自然不会让她喝酒,饮的是果浆,是以她清醒得很,“各皇子起哄让先太子作画。”

“先太子本来是拒绝的,但皇子们闹得厉害,最后就勉为其难让人支了画架,画了这幅画。”

说起来先太子的这幅画画得并不算好,只能说画工非常普通。

但太子妃彼时年幼,哪里看得出画的好坏,因为一心仰慕先太子,才会缠着把画要了过来。

她倒是没把画作画好之后,皇子们和皇室宗亲们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态告诉燕然。

现在想起来,怕是都在暗嘲先太子画工拙劣吧?

可燕然却问她:“皇兄画完这幅画,大家评论如何?”

太子妃面上微僵,怕燕然心中难过,就道说:“时日过得甚久,臣妾记得不大清楚了。只依稀记得不少人都夸先太子画作得好,臣妾懵懂,就上前把画作索要了过来。先太子性情温慈,当下就同意了。”

燕然沉默了许久。

浅浅地觑了眼太子妃,颔首道:“你倒是有心了。画留下,先回去罢。”

燕然开口送客,太子妃不敢多留,只恭敬地弯腰施了礼,款款地离开了竹屋。

回兰熙宫的路上,她的嘴角一直忍不住上扬。

看来昨天夜里的担心实属多余。

她又何须自降身份和于良媛相比。

殿下对她,和对于良媛,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碧柳和碧翠见太子妃欢喜,都忙不迭地说着好话逗她开心:“娘娘,您今儿个弹的那首曲子简直如同仙乐,奴婢瞧着殿下听得可入神了。”

碧柳掩嘴笑道:“不止如此,娘娘给殿下讲述先太子的事情时,殿下专心致志地听您说话,神情一片温柔。”

“当真?”太子妃笑眯眯地睃了两眼碧柳和碧翠,“今儿个本宫心情好,各赏你们一根簪子,快去挑个自个儿喜欢的罢。”

“奴婢谢谢娘娘!”碧柳和碧翠对视一眼,无限欢喜。

那厢竹屋里,却犹如冰山雪地渗出阵阵寒意,使得空气都凝结成霜。

燕然盯着画卷,双眼仿佛要将画烧出两个洞来。

徐安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不敢吭上一声。

久久,忽听燕然开了口:“徐安,去叫于良媛过来。”

徐安一怔,忙恭声应道:“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匆匆赶往云锦阁,徐安见着于斐,笑容可掬道:“于良媛,殿下传召您去竹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