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熙宫。
夜已深,若换了平日,太子妃早已经安置。
可今日她半倚在迎枕上,却毫无睡意。
“殿下还没回府?”
太子妃手里捧着书,心思却不知飞远到了何处,见碧翠推门而入,抬眼便看了过去。
碧翠款步走到床榻前:“回娘娘,殿下刚进了大门,去往雍檀宫了。”
“于良媛呢?”
殿下的行迹和往日并无二致,然而不同的是,今日出门时他将于良媛一并带出了府。
“回娘娘,于良媛一同回来,进府后直接回了云锦阁。”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可查清楚了?”
太子妃将书放下,支起身想要坐起来。
碧翠忙上前搀扶,碧柳捧来了温茶。
“娘娘,殿下骑马出府时说是往皇宫方向去的。”碧翠仔细打听了,“可具体去了哪儿,尚未查到。不过,回府前,殿下带着于良媛去了天下第一楼用膳。”
太子妃渐渐拧起了眉头。
昨日卢美人先是去了云锦阁,随后又去了落月宫。
接着,今天一解了禁足,张氏就往宫里头去了。
其中原因定然和卢美人有关。
春日宴那日卢美人落水时,应该是在何良娣事发前不久。
卢美人怕是知道些什么。
而她将把柄递到了张氏手里,张氏拿着把柄就进宫去见了皇后。
皇后召见了于良媛,于良媛回府后直接去找了殿下。
随后殿下带着于良媛骑马出府,往皇宫方向而去。
太子妃在心里琢磨着这一桩桩事情,有几处疑点尚未想通透。
显而易见的是于良媛并不吃卢美人的那一套,卢美人才会转而去找张氏替她出头。
张氏拿着把柄就去找皇后,必定是因为那个把柄会让皇后在意。
那就是说,把柄可能和殿下有关。
无论把柄是什么,既然皇后已经见过于良媛,那把柄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太子妃啄了一口茶。
她现在计较的是殿下对于良媛的态度。
若说殿下对于良媛有那个心思,为何至今一直不曾召于良媛侍寝?
从这一点来分析,殿下对于良媛必定不是男女之情。
只要没有动情,那就一切好说。
殿下一心大业,从不召寝后院嫔妾,于良媛可不能成为那个例外。
可殿下竟然带于良媛去了天下第一楼用膳,这个莫名让太子妃觉得心头微梗。
她知道于良媛有利用价值,殿下才会对她另眼相看。
利用于良媛她可以接受,但这一份利用如果会让殿下和于良媛的关系变得不一样,她就不能一味地放任于良媛了。
太子妃思量着,辗转了一夜,直到快天明才睡着。
隔日起来,趁着嫔妾们前来请安,太子妃不动声色地打量于斐,却并没有发觉她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于良媛在后院里并没有交好的嫔妾,每每在请安时就独居一处角落,不惹事亦不张扬,让人容易忽略掉她的存在。
可愈是这样,太子妃就愈觉得她深不可测。
到了午歇时分,因为昨儿夜里睡得不好,太子妃用过午膳后早早就躺下了。
临睡前吩咐碧柳:“让人去前院盯着,如果殿下回来了,就赶紧报禀过来。”
今天不是普通的日子。
殿下一定会很早就回府。
而她,亦做好了准备,想要陪殿下好好过这样特殊的一个日子。
吩咐好碧柳,太子妃很快就睡过去了。
迷糊间,只听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碧柳的声音:“娘娘,不好了。”
太子妃睁开眼:“可是殿下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娘娘,”碧柳和碧翠一同将她搀了起来,“殿下刚回来就去了竹屋,哪知彭昭训和刘奉仪在竹屋前一个唱曲儿一个跳舞,惹怒了殿下。”
碧柳缓了缓气儿,“徐公公来传话说,殿下要求后院的嫔妾全部过竹屋去一趟。”
太子妃心漏跳了一拍:“可有说殿下为何要传所有嫔妾过去?”
碧柳点点头,她们身为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自然懂得打听消息。
在徐安说完情况后就给他塞了银子,从徐安嘴里套出了些话。
“徐公公说,殿下要亲自处罚彭昭训和刘奉仪。”
太子妃由着两人替她更衣梳妆,暗暗抽了口气:“彭昭训和刘奉仪这怕是不好过了。”她蹙了蹙眉,“本宫曾警告过她们,竹屋是太子府的禁地之一,无事不得靠近。她们这怕是好不容易得见殿下去了竹屋,想要寻机接近殿下,才犯了傻。”
真真是自讨苦吃!
“派人下去通知所有人前往竹屋。”太子妃站起身,率先往外走去,“昨日备好的画卷和琴都带上。”
于斐到达竹屋时,竹屋前已经里里外外站满了后院嫔妾。
她几乎是最后一个到的。
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卢美人见她来了,笑盈盈地朝她招了招手,仿佛早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听说彭昭训和刘奉仪在竹屋前唱曲跳舞激怒了殿下,”卢美人小声地在于斐耳边道,“殿下要求咱们都过来竹屋这儿,怕是会上演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
于斐眸心一动。
她午睡睡得实,小雨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她拉了起来,所以才来晚了。
路上只听说殿下发了怒,并不知晓真实情况。
“太子妃娘娘明明三申五令过不得靠近竹屋,”卢美人叹息道,“谁曾想彭昭训和刘奉仪却是不听,而今惹了大祸,真是谁也帮不得她们。良媛姐姐,你觉得是不?”
于斐看她一眼问道:“可有说要如何处置她们?”
“据说已经让人下去准备了,”卢美人压低声音,“彭昭训唱曲儿,赐哑药一碗。刘奉仪跳舞,挑掉脚筋。”
于斐抽了口气,不过是唱首歌儿跳个舞,竟然让燕然如此着恼?
还是说——
因为今天是先太子的生辰,燕然本就心情不好,那两人还偏生不识趣地凑上前去,才使得燕然起了怒火?
“良媛姐姐可是觉得太过残酷?”卢美人没有错过于斐眼底闪过的震惊,“妹妹也替彭昭训和刘奉仪惋惜呢。”
“只可惜妹妹人微言轻,帮不上忙。”她继续道,“若是能像姐姐这样在殿下面前说得上话,说不定可以劝劝殿下,救彭昭训和刘奉仪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