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斐上了进宫的马车,微阖着眼眸,实际上是在翻阅脑海里那本书中与皇后相关的内容。
燕然对皇后,在他登基前虽算不得母慈子孝,但他不曾忤逆过皇后。
包括在朝堂之争中皇后要求他对各方势力的拉拢或是削除,包括太子府后院的一众嫔妾都是经过皇后之手一一挑选。
让人以为燕然对皇后是孝心有嘉,言听计从。
其实,全然不是如此。
书中写道,燕然登基后,皇后很快就受封为太后,从坤宁宫搬去了慈宁宫。
就在她入住慈宁宫的当日,燕然亲至慈宁宫,与太后有了一番对话。
“太后在后宫明争暗斗数十年,想必为的就是这一天吧?”
燕然背着双手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明媚景色,心情却无端染上了层层阴霾。
“为了太后这个位置,将年幼的朕送去齐国做质子便罢了,”燕然闭了闭眼睛,几句话仿佛费了他许多力气,“还逼着皇兄做他不想做的太子,甚至,为了对付二皇兄,逼着皇兄去做诱饵!”
若然不是这样,皇兄又怎会惨死?
燕然嘴角紧抿。
“如今得愿以偿,太后可是满意了?”
原本面带温和的太后听了这话,渐渐凝了神色。
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皇上,今天是怎么了?
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哀家听不懂皇上说的话。”
若是没有她一力支持,皇上别说是登基,怕是今日还在齐国做一个落魄质子!
如今登了基,就忘记是谁全心全力推他上这个位置的了?
“你以为朕想要这个江山?”
燕然陡然转过身,一字一顿道,“如若这个江山可以换回皇兄的一条性命,朕愿拱手相让!”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太后挺直了后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不懂亦无妨,”燕然淡淡地觑了眼太后,抬步往外走去,“相信从今往后的日子,会让太后慢慢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
燕然离开了慈宁宫。
从今往后,慈宁宫被彻底封闭。
对外传言,太后因先帝缠绵病榻,皇上忧心太后病情,勒令任何人不得前往慈宁宫叨扰太后休养。
而太后,则在冷清的慈宁宫里度过了余生。
于斐回过神来,撑着下巴透过马车的窗帘往外看。
无论皇后最终的结局如何,但至少在燕然登基前,就连燕然本然也不敢对她有丝毫忤逆。
燕然后院的女子,全部都是经皇后挑选才送进去的。
由此可见,皇后这个人的控制欲有多强。
虽然不知道书中燕然所说先太子是因为皇后而死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从将不过七岁的燕然送去齐国做质子来看,皇后这个人就不是一般的心狠。
对自己的孩子尚下得去手,怕这天底下就没有能让她心软的人。
她这一趟进宫,怕是不太好过。
胡思乱想间,就到了坤宁宫。
嬷嬷引着于斐进了正殿,走到侧角一处道:“娘娘尚在忙,请于良媛在此稍候。”
言罢便退了下去。
于斐抬眼悄悄打量着大殿,目光不经意间就落到了摆满了两侧的花盆上头。
一应全是月季花。
有雍容华贵的紫燕飞舞,有艳丽浓郁的软香红,有清新脱俗的春水绿波……品种繁复,皆是月季中的名品。
于斐一一扫过,最后看向了她身侧的那一盆紫香绒上。
紫香绒香味浓郁,它的花苞呈紫红色,花瓣打开后会向后翻卷,颜色慢慢变紫,因为花瓣有细绒而得此名。
这种花甚是罕见,几乎难以寻觅。
原来皇后竟然如此钟爱月季?
于斐不由想起书中提过侧妃张氏最爱月季之事。
张氏的宫殿里亦是摆满了各色珍稀贵重的月季花。
而有一次,一位嫔妃前去给张氏请安,张氏因恼恨那位嫔妃容颜姝丽胜己,便示意婢女端茶给那嫔妃的时候将茶水泼在了嫔妃身上。
嫔妃一时错愕,后退一步时不慎撞翻了张氏最喜欢的月季。
张氏恼怒至极,让人杖责那嫔妃十杖,把娇滴滴的嫔妃打得个半死。
这段情节刚从脑海划过,就听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于斐转头看去,是一个托着茶盘的婢女行了过来:“良媛,请用茶。”
用茶?
于斐的双眸落在茶杯上——
该不会同样的剧情,要她先上演一遍吧?
就不知道这是皇后的手笔,还是张氏的小动作?
以张氏和皇后的关系,要买通皇后这里的一个宫婢给她下套子,恐怕并非难事。
不过,无论是谁的授意,于斐都没打算如了对方的意。
“皇后娘娘尚未出来,”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宫婢脸上,“现下喝茶恐怕并不合宜。”
按常理论,面见皇后之后,由皇后赐座上茶才是最基本的规矩。
宫婢闻言,捧住托盘的手指微微失了些许血色:“娘娘尚需些时候才能出来,良媛可以先喝杯茶暂待片刻。”
于斐玩味地睃了一眼宫婢的手指,尚未回应就见宫婢将托盘放到旁边的桌上,捧起茶杯走了过来。
“请良媛用茶。”
宫婢飞快地看了眼于斐身后的紫香绒,眸底闪过一丝紧张。
“好。”
于斐嘴角勾起一抹笑,她朝茶杯伸手过去。
宫婢心中一喜,就在快要接触到于斐的手时,猛地就将手里茶杯的水往前泼去!
于良媛定会因为突如其来被水泼湿了衣裳倒退一步,而她身后,正是皇后娘娘最爱的紫香绒。
哪知下一瞬——
就见于斐轻轻侧身一闪,宫婢手中茶杯的茶水呈现抛物线状在空中飞过,精准地落在了紫香绒上!
“哎呀,”于斐掩嘴往边上再挪了一步,“这不是千金难买的紫香绒吗?你怎会这么不小心把一杯热茶泼了上去?这紫香绒最是受不得热烫,怕是……成活不了了!”
“不!不是的!”宫婢吓得脸都青了,从怀里掏出帕子想要去擦掉紫香绒花瓣上的茶水,“奴、奴婢不是故意的……”
“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冷喝传来,于斐抬眼望去,就见皇后被两位宫嬷嬷搀扶着走了出来。
“回娘娘,是宫婢不小心将茶水泼在了紫香绒上,正在用帕子将花瓣上的茶水拭去。”
于斐屈膝,朗声解释,“只是,若婢妾没有记错的话,紫香绒的花瓣上的细绒最是不经得碰触,若是碰了怕是就更难成活了。”
那宫婢猛地收起手中帕子,吓得软倒在地,冲皇后娘娘拼命磕头:“娘娘,奴婢一时不小心,奴婢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