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高升,从东往西,缓缓地按照既定轨道行进。
于斐一直保持着大脑高速运转,自觉累得跟老狗一样,比跑了一千米还累。
早已不知燕然这艘船是开着还是停了,又在什么地方,离画舫远不远。
眼里脑里只有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棋局。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脑力消耗过大觉得腹中空空的她,肚子忍不住咕噜作响。
燕然嫌弃地看她一眼,想要摆放新棋局的手微顿,随手将棋子扔回棋桶里。
“今日就先教到这里。”他淡淡说了一句,转身拿起一旁的书,专注地看了起来。
教?
于斐暗自吐槽,这样背棋局能让她学会下棋?
燕然怕是从来没有教过人吧。
感觉头昏脑花的她摇摇摆摆地扶着棋桌站了起来:“妾身多谢殿下指点,时候不早,妾身先不叨扰殿下了。”
这次,燕然倒是没再留她。
于斐脚底抹油地上了岸,瞧也不瞧湖中央的画舫是如何的热闹喧腾,一心只往云锦阁去。
回了云锦阁,小雨已经苏醒过来。
府医替她看过诊,道是身子无恙,小雨就又活蹦乱跳地伺候于斐了。
于斐只觉老眼昏花,如果不是肚子里饿得紧,恨不得立即上床睡觉休息下被燕然折腾了许久的大脑。
呼噜呼噜地将小雨领回来的膳食吃了,于斐拉着小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让人影响我的睡眠。”
话音刚落,咚地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在梦里,她的世界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棋盘,而她在棋盘里每走一步,就会被从天而降的绳子捆得动弹不得,直到一刻钟过后,才能再往前走一步。
怎么都逃脱不了棋盘。
于斐走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在她白发苍苍的时候,走完了棋盘的最后一格。
她激动雀跃地逃离了棋盘——
哪知迎面而来是笑得温柔似水的燕然。
他说:“于斐,我等你很久了。”
“殿下,妾身终于将所有棋局都恢复了。”于斐心累如狗,看着自己布满皱纹的手,心酸得一逼,“妾身想休息一下。”
笑意盎然的燕然突然伸出手点在她的额头上,露出洁白泛着光的牙齿:“有一个棋局超时,全部重新来过!”
言罢,她只觉脑门一阵痛,整个人腾空飞起,飞向那张大得不着边际的巨型棋盘。
“不要!”于斐惊得大喝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
“小主,您怎么了?”小雨略带迷糊的声音传来,帐帘被拉开,露出昏暗的烛光。
于斐一身冷汗:“小雨,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小雨彻底清醒了,小声道,“小主你下午回来后就一直睡到现在,连晚膳都没用。可是饿了?奴婢去给您弄些吃的可好?”
“不用。”于斐摆摆手,接过小雨递来的温茶喝了一口,“我还要睡觉。天亮了再叫我起床。”
她转身又倒在床上继续昏睡。
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做噩梦,一觉睡到大天亮,整个人总算是神清气爽了。
用过早膳后,又得去兰熙宫请安。
想着昨天在船上太子妃看她的眼神,于斐皮绷得紧紧的,不情愿却也不能不去兰熙宫。
进了大殿,四下都是古怪看她的目光。
于斐早有心理建设,平静地走到自个儿的位置上站好,没有和人闲磕牙的打算。
后院的这些女人,她进府以来,还没有和谁好好打过交道。
“昨天何良娣送官后,官府派人过来搜查,你们猜查到什么呢?”有人小声八卦。
立即有人好奇地提问:“查到什么了?”
于斐竖起耳朵听。
“听说那船上的是义安候府的五公子,和何良娣正在那船上……”
昨日虽然声势闹得不小,但太子妃防得紧,众嫔妾并没有亲眼看到船舱里的情况。
这么一说,登时人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生怕听漏了环节。
只是那八卦的嫔妾却没好意思说得太清楚,含糊地混了过去道,“何良娣醒过来后,死活不认她与那五公子私会,说是遭了人算计,还说那人是……”
八卦的嫔妾瞄了眼于斐,用嘴朝她努了努。
看她作甚?
“何良娣说是于良媛你设计她上的船呢。”八卦的嫔妾嘲弄地勾了勾嘴角,直言不讳。
四下都是抽气声,和狐疑的眼神。
于斐黑线,淡定道:“我一直和殿下在一起,若然真是我算计何良娣,殿下岂会不知。”
拿燕然做挡箭牌最有效。
果然,八卦的嫔妾登时挽了挽鬓间的发,撇嘴道:“于良媛何必在姐妹们面前显摆,昨个儿的事情,大家又不是没看见。”
“官府后来审了何良娣,她又说不是于良媛的设计,换了个新的说辞。”
众嫔妾:“她究竟是如何说的?”
“她说她本准备给殿下送酒过去,哪知上了船后就突然昏过去了,其余事情,一概不知。”
“给殿下送酒?”有人嗤笑一声,何良娣端的是好心思,被人陷害了活该!
八卦的嫔妾点头:“只你道重点是什么?官府的人来查了,那酒里头,有毒!”
“什么?”嫔妾们顿时吓呆了,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
何良娣给殿下送毒酒?
她这怕是嫌命长了!
于斐听着众嫔妃各自猜测的话语,暗道人们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安静些,太子妃来了。”不知谁嘀咕了一句,众嫔妾的声浪才渐渐歇了下去。
太子妃走了进来,脸上似乎施了厚厚的脂粉,然而那样仍掩不住眼底淡淡的黑青。
为了何良娣的事情,她昨日几乎一宿没睡。
“见过太子妃娘娘。”
众嫔妾请安。
太子妃摆摆手,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落在于斐身上:“昨个儿春日宴上出了何良娣的事,让妹妹们受惊了。”
“如今已经转托给官府处理案件,妹妹们亦无需多做猜想,过些时日自有分晓。”
“于良媛,”于斐被太子妃点名,“昨日你是何时上了殿下的船?可知殿下是如何知晓何良娣的事?”
在太子妃的印象中,她领着一群人前往码头准备乘船去画舫,是第一时间抵达案发现场。
船舱里的肮脏一幕,若然殿下比她的人更早发现,又怎会由着船只就那样靠在码头?
可她向殿下禀报的时候,明明殿下是一副早有所知的神态。
这里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