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似笑非笑地觑了眼于斐。
这个女人,不仅胆子肥,而且还睚眦必报。
换了那些矫情的,说不定为了展示胸怀大度,甚至替何良娣求情都有可能。
他最不耐烦那种女人。
倒是像于斐这样,危机中懂得自保,对待敌人毫不手软,看起来才不那么心烦。
燕然扫了眼于斐,抬步进了船舱。
于斐在夹板上站着,心道她这是守在外头等徐安回来,还是跟着燕然进去歇歇脚。
算了,燕然那种人太难伺候,不定一个不高兴就把她踹下水里去。
就像对卢美人那样。
于斐打算站在夹板上看风景。
然而——
“怎么,腿断了?”
燕然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船舱里传来,于斐呆了呆,忙抬脚往里跑:“殿下,妾身这就来!”
弯腰掀了帘子进去,就见燕然正抬起手让徐安替他换了外袍,淡淡丢下一句‘拿去烧掉’后,走向一侧的位置,撩袍坐下,面前是一张棋桌。
于斐小步走了过去,在棋桌前站着,见燕然执起一枚黑子,她为难道:“殿下,妾身不会下棋。”
燕然眉眼不动,压根不带理她,只自顾自地将黑子往棋盘一下,然后又伸手去取了白子。
下在了另一处。
于斐登时脸上一热。
合着燕然一人分饰两角,根本就没打算跟她下棋,是她想多了。
“于良媛不会下棋,不会作画,不会赋诗,”燕然慢悠悠地下着棋,忽然心血来潮有了说话的兴致,“字也写得不好?”
于斐一滞。
瞬时明白燕然是在说花园里发生的事。
于芊激她展示才华,她虽然明里没有输,甚至落了于芊的面子,但到底说明了一件事——
她啥都不会。
“殿下果然慧眼如炬。”于斐尴尬一笑。
何止这些不会,琴棋书画,原主就没有擅长的。
燕然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她:“于良媛可知,什么都不会,代表了什么?”
于斐心中骤然警铃大作。
什么都不会,在燕然眼里不就是代表了‘废物’两字?
对废物零容忍度的燕然,又怎会给她好果子吃?
“殿下,妾身并非什么都不会,妾身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所以不擅长罢了。”于斐飞快地转着脑筋,“如果妾身认真学了,一定能够学得会,而且比别人都好!”
就差没拍着胸脯印证了。
“哦?”燕然轻飘飘一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本宫教你下棋。”
于斐眨眨眼,忽地有些头大。
她刚才吹什么牛皮。
这下好了,牛皮还没吹破,燕然就直接上来啪啪打脸了。
看着横平竖直的棋盘,于斐深吸口气坐下。
虽然一直对下棋不感冒,甚至连规则都没研究过,但她好歹是经历过高考拼杀考上大学的好青年,怎么可能怕了区区下棋。
来,你大爷敢教,小女子便敢学。
燕然继续摆弄着黑白棋子,没有再说话。
于斐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一颗颗落下的子,一脸严肃地等燕然教她。
直到燕然将棋子摆成了棋局,抬眼冲于斐勾了勾嘴,就在于斐以为他要开始教学的时候,燕然伸手——
将棋面整个打散。
“一刻钟时间,将本宫刚才摆的棋局原封不动地摆出来。”他浅浅笑着,看起来人畜无害,“若是摆错了,本宫就让你下去喂鱼。”
他信手指了指窗外的湖。
于斐咬牙抗议:“殿下,您不是说教妾身下棋,您这……”
“你这是在质疑本宫?”凤眼微勾,不自觉流露的风情明明让人心动,于斐却无端心头一紧。
“妾身不敢。”
她认命地将黑子白子装好,闭上眼回忆燕然刚才摆的棋局。
从小到大,她旁的可能不出挑,唯独记忆力特别好。
她一枚一枚地将黑子和白子放上棋盘,时而沉思,时而蹙眉,专注得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把脑海里刻印的棋局重新复原完毕时,发现燕然已经离开了位置。
外头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于斐好奇,起身往外走去。
步出船舱后,发现不知何时她们的船已经靠在了岸边,而离她们约莫数丈距离处,围满了人群。
“殿下,那边怎么了?”于斐从燕然身后探出脑袋。
燕然自然不会好心地解答她的疑惑,回应她的是徐安。
“回良媛,”徐安小声道,“太子妃领着人准备登船去画舫,哪知有人发现那泊在岸边的船上,何良娣竟然与胡公子在船舱里……做见不得人的事。”
“噗——!”
于斐捂住张大的嘴,指了指那船,又指了指燕然,冲徐安眨眨眼:“徐公公,你是说……”
徐安含笑,微微点头站在燕然身后,不再多言。
这一招妙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下何良娣该好好体会下她害人不成反受其害的后果了!
让身为被害者的她感觉很爽,很解气,对燕然好感度上升百分之十个点!
只是,于斐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太子府春日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不下半日就会传遍了京城。
会不会影响了燕然的形象?
毕竟他可是燕国的太子,家宅不宁传出去到底不是好事。
于斐小小声:“殿下,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会不会不大好?”
燕然冷笑:“本宫需要在意这个?”
于斐噤声。
倒也是。
书中的燕然之所以被称为暴君,经常直接将该杀之人脑袋拧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他的性子里本身就有着老子天下第一没人管得着的气势。
好吧,是她多虑了。
“那现下是等太子妃去处理么?”
人群吵吵嚷嚷,于斐隐约看见太子妃脸色发青,一边招来船只安排贵妇贵女们登船前往画舫,一边让下人牢牢守在那艘船四周不让人进出。
而太子侧妃张氏,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紧闭的船舱,似乎在想着什么。
于斐刚才告状的时候,提过太子侧妃。
但显然燕然并没有治她罪的意思。
她相信太子侧妃不过只是个帮凶,恰巧途遇何良娣诓骗她,顺水推舟。
于斐扁扁嘴。
在她看来,太子侧妃的可恶程度也不低。
如果不是太子侧妃帮腔,让她真误以为是燕然的吩咐,她也不会将信将疑地过来送酒。
咦?
那酒呢?
于斐转头问徐安,就见徐安偷偷觑了眼燕然,随后小声道:“于良媛带来的酒里,被人掺了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