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手里抓着未看完的信，一双眼冷冷地眯了起来。
徐安急得心中直打鼓，抖着嗓子道：“殿下，奴才这就再去问问看。”
“不必。”
燕然咬牙，噌地站起身，他要亲自去看看那个女人究竟在厨房里倒腾什么，竟然两个时辰都没有回来！
就在他迈步离开书桌之际，外头传来了听着闹心的娇脆声音。
“快点儿，殿下等着吃呢！都催了好几回了，咱们得赶紧些！”
燕然的脸骤然黑了，他噌地一声坐了回去，眯起眼看向扶着婢女手中的食盒出现在书房门口的身影。
那该死的女人是在明目张胆地讽刺他贪吃吗？
于斐偷偷觑了眼面黑如锅底的燕然，飞快地指引着婢女把食盒放在桌上，将精心制作的四碟肠粉端了出来，走到燕然面前甜甜一笑：“让殿下久等了，请殿下过来尝尝妾身准备的肠粉。”
燕然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四碟肠粉，薄唇浅浅一勾，一字一顿道：“就这四碟肠粉，于良媛准备了两个时辰之久？”
“殿下，您有所不知。”于斐挺挺小胸脯，努力为自己正名，“原先的肠粉之所以不够好吃，原因有二。”
她举起两根青葱玉指，“其一，是因为缺少一种原材料，所以做出来的肠粉不够晶莹剔透。而这种原材料的制作耗时甚久，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做出来。”
“其二……”
“闭嘴。”明明是清脆好听的声音，却莫名让燕然觉得心烦，他拿起一旁的筷子，直接朝其中一碟肠粉伸去，却被于斐拦住。
“殿下您别急！”于斐忙从食盒里拿出一小壶酱汁，往肠粉上淋去，碎碎念道，“若是没有酱汁，肠粉就少了灵魂。好了，殿下您快尝尝。”
燕然顿了顿筷子，夹起一块肠粉放进嘴里，细嚼数下，眉头蹙了起来，嫌弃道：“甜的？”
于斐愣了一瞬，忙回应：“殿下，您觉得带了淡淡的甜味是因为酱汁的熬制过程中放了冰糖调味。这样的酱汁咸甜适中，鲜香美味，才是最正宗的！”
燕然端起茶漱了漱口，唇角一勾打量着理直气壮的于斐。
正宗。
这两个字他曾听太后说起，亦是在享用早茶的时候。
当时他便觉得奇怪。
所谓正宗，那必是得出处可溯源，与起源地所做同味，才可称之为正宗。
然而，他让人查过，燕国上下并没有一个地方有过‘喝早茶’的习惯，太后吃的茶点，几乎是燕国的独一份。
这如何能称之为正宗？
现在眼前这女人义正言辞地同样说起正宗……
该不会就是这副傻样入了太后的眼？
“既然你认为正宗，”燕然抱胸，“那就把这几碟肠粉，全吃了。”
“全、全吃了？”于斐望着桌上四碟肠粉，燕然不是让她做出来给他试吃的吗？
“怎么？不愿意？”燕然忽地笑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如同利刃般刺眼。
于斐陡然醒觉：“愿意！妾身非常愿意！谢谢殿下赐膳！”
她拉了凳子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的手微微发抖，燕然的笑实在让人心惊。
夹起一块肠粉放进嘴里，温热嫩滑的口感和鲜美的酱汁唤醒了味蕾，瞬间治愈了因为燕然的笑带来的鸡皮疙瘩。
好好吃！
就是这个味道！
于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嘴里塞得满满的，脸上尽是幸福。
燕然眉心微蹙。
这女人毫无吃相。
尤其是那仿佛吃着什么山珍海味的模样，让腹内空空的他甚觉碍眼。
“很好吃？”
仿佛来自地狱的空灵声音打断了于斐享受美食的幸福感，她嘴里一顿，语焉不详道：“殿下，这是最古早传统的猪肉馅肠粉，比起斋肠多了肉香，更好吃。”
斋肠已经被她三下两下解决掉了。
为了倒腾这几道肠粉，她错过了午饭，这会儿正饿着呢。
于斐吃得香，余光中间燕然一直盯着她看，默默将吃了一半的猪肉肠推向燕然：“殿下，您要不要试试？”
燕然冷冷一笑：“不必，你继续。”
“谢谢殿下。”于斐把猪肉肠干掉，端起茶喝了一口，有点饱了。
“殿下，剩下的两份，一份是鸡蛋肠，一份是虾肠，您要不要尝尝？或者，”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徐安，“让徐公公尝尝？”
无端被点名的徐安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于良媛，殿下的怒火您一个人承担就挺好，可别拉奴才下水。
燕然露齿一笑：“不必，你吃。”
“妾身吃饱了。”于斐诚实以告。
“吃，或者……”燕然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未尽的话，于斐在脑海中自动补齐：‘死！’
“吃，妾身这就吃！”于斐举起筷子，向下一碟肠粉进攻。
一边吃，一边后悔。
早知道燕然这么难伺候，她就弄一份斋肠就好了！
直到将最后一口虾肠塞进嘴里，于斐满脸紧张地对燕然汇报：“殿下，妾身吃完了。”
“哦？吃完了？好吃吗？”
燕然的脸渐渐在她面前放大，于斐缓缓后退，点头道：“好、好吃的。”
就在她的腰抵住桌子，退无可退的一霎，燕然的手突然伸到了她的嘴边。
只觉温热的指腹划过嘴角，下一刻便是某人嫌弃的声音：“真脏。”
看着燕然拿起帕子擦掉手指上的酱汁，于斐的脸蹭地红了。
一时紧张，冲着燕然就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我、妾身，那是吃得太饱了。”于斐尴尬地解释，脸愈发地红了。
燕然眯眼闭了闭呼吸，忍住将于斐徒手丢出去的冲动：“你做的这几份肠粉，是否有可能让太后惊艳？”
让太后娘娘惊艳？
于斐想了想摇头道：“那日妾身教了慈宁宫的刘御厨澄粉的做法，这几种肠粉他应该都能做。”
燕然沉默地看着她，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地叩了几下，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本殿下连午膳都没吃，等了两个时辰，做出来的肠粉其实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于斐后背瞬间又竖起了寒毛，品了品燕然话中之意，脑子飞快地转着。
就在燕然耐心用尽的一霎，她举起手大声道：“殿下，妾身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