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阿芙,我要出去打猎了。”阿都尼整理好身上的克拉米斯,转身在阿芙洛狄忒的额上落下一吻,“等着我,好吗?我会带回那头最大的金角鹿。”

“这不重要,亲爱的。只要答应我你会安全回来。”

“我当然会安全回来,阿芙。”

阿芙洛狄忒将阿都尼送出门,依依不舍地在他面颊上吻了好几下,才转身回到房子里。

他们的家和其他神明的住所不太一样。阿芙洛狄忒不喜欢太过空荡和简单的布置,她在房子的各处都放了很多鲜花,有时他们清晨醒来,就连羽毛和稻草填充的枕头里都会长出细小的花朵。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玛珈即将足月,厄勒梯亚为她定好了玛珈落地的时间,大概就在下个星期。为此,阿芙洛狄忒做了许多准备。阿都尼也更频繁地出去打猎。他一直想要抓到一头金角鹿,这是狩猎与接生女神阿尔忒弥斯的最爱。如果能投她所好,也许阿芙洛狄忒的生产就会更加顺利。

阿芙洛狄忒对此不以为然。由于神明的身体与凡人不同,加之宙斯答应过她,在她生育之时将她转移到离倪克斯远一些的地方,以此规避生产带来的痛苦——在和阿都尼一起生活之前,她就是如此产下其他子女——她相信自己能够承受这一次分娩。

她坐在壁炉前,为玛珈唱起她喜欢的歌谣。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阿芙洛狄忒转头看着门。她面色苍白。

弥依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她回到了她的生母身边。这又是一段记忆,一定是因为那只炼化失败后出现的怪物,她又和记忆产生了共鸣。

她看着阿芙洛狄忒。美丽的女人此刻胸膛起伏,明显又怕又怒。

下一刻门就被强行拽开了。弥依站起来,和她一起看着那个不请自来的家伙。身穿盔甲,手戴皮护袖,握着闪光的铜制长矛——那并不是最锋利的武器,但即便这样的武器在他手里也能发挥出可怕的威力。

战神阿瑞斯。

弥依向后退了一步。她也害怕这个人。她知道他们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和她曾经产生过交集,只是她现在想不起来。

阿芙洛狄忒说:“我并没有请你来,阿瑞斯。”

“可我还是来了啊,阿芙。”阿瑞斯说,“你还没考虑好吗?还想着你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阿都尼?”

他皱了皱鼻子,表现出这是个不值得他记住的名字。

“阿瑞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阿芙洛狄忒说,“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成为我的丈夫。我已经有阿都尼了。我们的孩子也马上就要降生了。你无法加入这一切,放弃吧。”

“你明明有过那么多丈夫!”阿瑞斯突然就变脸了,破口大骂起来。

他吼叫的时候弥依浑身发冷。这声音,这空气中突然而至的压抑,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弥依下意识地往阿芙洛狄忒身后退去,未曾谋面的母亲在这时也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安全感,好过眼前这个喜怒无常,肌肉怒张,双目猩红的男人。

“你生下的孩子比我有过的情人都多!你可以和任何男人一起生活,任何男人!究竟是为什么!”他开始挥着长矛,打碎桌上的花瓶,撕碎墙上的挂画,“为什么!你一直在!拒绝我!”

“我可以拒绝你,我可以拒绝任何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阿芙洛狄忒怒道,“不要再在我家里发疯了,阿瑞斯,滚出去!”

阿瑞斯气得从牙缝里喷出气来。他重重地把长矛捅到地上,盯着阿芙洛狄忒。

“那等你生完这个孩子呢?”他突然问。

“……什么?”

“等你生下这个孩子!等你生下他的孩子!接下来还轮不到我吗?!难道你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当然!我当然会和他永远在一起!就算有一天我离开他,也不会是你,我的丈夫永远都不会是你,阿瑞斯,快滚出我的家!”

阿芙洛狄忒手护在肚子上,像是在无意识地保护腹中的玛珈。

“停下,不要再骚扰我,不要再来问我这些问题,答案永远都是‘不’!我不会爱你,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

“……可你,”阿瑞斯的怒气中几乎混合了一丝哀求,“可你那么美,阿芙洛狄忒……”

“我的美不是为你而生的,你也永远不会得到它。快走吧!如果再让阿都尼看见你,他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了!”

“我?你的丈夫,我一只手就能扳倒他。你信不信,阿芙洛狄忒?”

“你敢动他!”阿芙洛狄忒暴怒起来。

狂风席卷客厅,吹起她拳曲的长发,她眼中火焰灼灼,几乎将瞳孔点亮成为白色。女神之怒,即便没有带着任何明确的攻击性,也让人胆寒。阿瑞斯心生忌惮,却又忍不住心醉神迷。他后退一步,轻声说:“你会知道的,阿芙洛狄忒……”

不等阿芙洛狄忒回答,他转身就冲出了房子。阿芙洛狄忒艰难地追上去时,只看见他化作一只巨大、蛮横的野猪,朝着阿都尼常常狩猎的那片森林去了。

“阿都尼!”阿芙洛狄忒失声尖叫。

她从天亮找到天黑。弥依一直紧紧跟在她身边,看着眼泪从她面颊滑落。她呼喊阿都尼的声音从尖锐变得嘶哑,当她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溪水边。

碧绿色的双眸失去生气,呆滞地望向天空。胸膛和腹部被野猪的獠牙穿出大洞。他手里还握着一支拴着绳索的箭,他很可能已经找到了金角鹿,本想用这支箭将它捕获。

“是在这里,”阿芙洛狄忒跪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抚摩他的银色发丝,轻声喃喃,“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阿都尼……”

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紧紧抱着他的尸体,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应。只有他血液淋过的地方,生长出了鲜艳到刺眼的玫瑰。

接着,温热的羊水流到土地上。她意识到自己即将临盆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错过了厄勒梯亚为玛珈定下的最佳时刻。她生下这个孩子的时间发生了改变,孩子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玛珈……我可怜的玛珈——”她半是哀嚎,半是痛哭,怀里仍然搂着她死去的爱人,“为什么?为什么啊!”

弥依的手指又一次从阿芙洛狄忒的面颊中穿过。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感知到某个人的痛苦,就像展示在她面前的血淋淋的伤口。她一直伸着手,试图安慰自己的母亲。可她碰不到阿芙洛狄忒,她也听不见她说话。

“妈妈。”弥依小声说,“妈妈?”

阿芙洛狄忒仍然在哭泣。

一切景象就这样突兀地从她眼前消失。弥依抬起眼,水绿色的怪物近在眼前,扬起它风车一样的触手,张开满是细齿的大口,冲她发出咆哮。

共鸣之后,她果然来到了这里。即便记忆已经被炼化,她也还是会对它产生感应。

酆都城一片混乱。哭喊尖叫的灵者从她身边跑过。怪物没有动,弥依也没有动。那种感觉还在持续,弥依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原本应该可以感知到怪物的情绪,就像在记忆中,她可以感知阿芙洛狄忒的情绪,也能感觉到阿瑞斯的愤怒。

电光一闪,曾经的记忆和力量从她脑际擦过。

或许它根本就不想伤害她。或许它只是饥饿或是恐惧。

弥依就这样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只张牙舞爪的东西。它越凑越近,不知是在试探她,还是在威胁她。皮肤上的孔洞随着呼吸翕动。

“你饿了吗?”弥依问,“要不要吃东西?”

她没怎么思考,直接伸出手指。指尖藤蔓缠绕,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把玫瑰摘下来。稍微有点痛,就像拔下一撮头发。

弥依把玫瑰举到怪物面前。

“你想尝尝吗?”她轻声说,“我刚在绿城醒来的时候,人们在打仗,我就是这样分食物的……也许不会很好吃,但是要尝尝吗?”

怪物滚圆的身体凑近一点,真的在嗅闻她手上的玫瑰。

然后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按在怀里,带出好几米远。几乎是同一瞬间,怪物张着嘴,对着她的手刚才所在的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乌木的香气笼罩了她。裴寂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带着她瞬移好几次。怪物动得特别快,几乎是贴着他们穷追不舍。裴寂带着弥依回到无常的车子旁边,然后把她往车前盖上一放,转身转动卡巴拉之轮。

电光大作,劈了它一下,两下,三下,然后无形的力量将它腾空捏住,蓄力到极限,直接把怪物甩了出去。

甩到弥依扭着头甚至都看不见它,感觉它已经被扔出酆都城了。

裴寂这才转过身面对着她。他脸色有些苍白,双手也支在车上。这让他们离得特别近。弥依就坐在他双臂之间,看着他由于喘息而微微张开的唇。

“你,”裴寂有些气短,“胆子太大了,弥依。它会咬你。知道吗?”

弥依无话可说。它刚才确实是咬下来了,要不是裴寂把她给一把拽过来,她的手可能会被咬下半截。

“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小声抗辩了一句,“我确实以为……”

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口。裴寂轻轻把她拉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腰,顺了顺她的头发。

他的手有点抖。比起安抚她,弥依感觉他更像是在借此让他自己平静下来。

“别那么冒险,别急。”裴寂轻声说,“你很快就能把能力找回来,好吗?现在先别急。”

“好。裴寂……”

弥依语气里流露出明显的犹豫。虽然他很好看,人也很好,闻起来也很香,但是她总觉得现在离得这么近不太对劲——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有一种她在占便宜的感觉。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在嗅他。她还在贴着他。她脑子里还在想:他身体好热。

……天啊。

他还没有放开她。占便宜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弥依开始良心不安,刚想从他怀里出来,无常举着手机从还阳殿里迈出来,一眼看见他俩,手机差点摔地上:“哇哦哦!”

弥依对着他摊了摊手,然后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裴寂的头发对他示意……然后她更错乱了,她在干嘛!她摸人家的头发是什么意思!

无常却撅起嘴,做出一副“你牛x”的表情,对她比了比大拇指。

“你知道吧,我是文职人员,我的禁制能力不够没办法用来……”无常开始比比划划,说些前因后果的废话,明显是在给他俩分开的时间。“所以,我找了安保人员去解决这个怪物,也联系了泯罗姐那边,还阳殿的问题她应该能帮忙解决……不管怎么说吧……”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扭头开始张望:“怪物呢?那个怪物呢?”

裴寂终于放开弥依,把她从车前盖上抱下来。弥依捂着嘴不敢说话,只是站在裴寂身后,瞪圆了眼睛看着无常。裴寂面色如常,说:“我暂时把它击退了。”

“你击退了?你?它没咬你?没让你精神失常?这东西可是——”

裴寂笑了笑:“我不会精神失常。我们走吧。”

他拉开车门,让弥依先上车。弥依犹豫了一下,还是望向怪物来时的方向。

隐隐有吼叫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叠甲:不知道该怎么叠,反正男人不会抢女鹅高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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