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摆上了桌,唐嫃瞅着包成粽子的右手,正嫌它碍事,冷不丁听见唐玉疏这一问,倏尔笑容一凝。
是啊,北境还乱着呢,五国联军阴魂不散,整天就知道搞事情,大伯父失踪了数月,到现在都还没消息,他得回去坐镇。
瞬间便觉得,面前的饭菜再没了吸引力,她转头看他。
谢知渊也正好看向她,一贯沉静的目光里,有挣扎和深深的不舍,“再过两天吧。”
唐嫃抿了抿唇,沉默的垂下头。
如今正是用兵之际,他却带了差不多两万长渊军,千里跋涉的来救她,估计这段时日耽误了不少事。
她纵使再不舍,也不能强留他。
唐玉疏看着她魂不守舍的,不管平时多喜欢吃的东西,放到嘴里只是机械的嚼着,就愈发的看谢知渊不顺眼。
饭后,唐玉疏疼惜的摸摸她的头,“爹爹还得去山中城那边走一遭,你乖乖的在驿站养伤,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吩咐曲涛……”
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最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你宋师兄这段时日,也会留在原义城,曲涛办不了的事,就找你宋师兄去办。”
唐嫃乖顺的一概点头应下,“巫族人的手段怪可怕的,防不胜防,爹爹和表哥都要小心啊。”
那些毒虫带给她的痛楚深入骨髓,虽然没有承受太久就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却仍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要是一时半会儿,抓不住巫王那拨人,也不必着急,咱们再从长计议就是了。”
唐玉疏眉眼温和的道:“放心,我们不会跟他们硬碰硬,他们不配。”
唐嫃用力点头,“没错。”
这时唐玉疏想起了一事,“皇长孙殿下颇为记挂你,你落入敌手的这段时日,他也是每天焦心如焚。”
“对了,睿哥哥去哪里了?”
她与谢睿是很好的朋友,她是在与他同行之时被掳的,想来他不光担忧她的安危,心里还指不定有多自责呢。
换成被掳的是谢睿,她也是一样的心情。
“率军在山中城外守着。”
“哦,那老爹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帮我跟睿哥哥说一声,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在原义城吃香喝辣,叫他不必再担忧。”
说完低头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能用的物件,便从头上摸下一只珠花,满意的递给唐玉疏,“睿哥哥之前见我戴过的,应当会有些印象,老爹把这个带去给他看,他应该就能安心了。”
唐玉疏抬手去接,另一只手速度却更快,直接从唐嫃身后伸出,夺走了那只珠花。
父女俩都看向谢知渊。
谢知渊眉目极沉,“一定要带东西的话,换个别的。”
冷冷剐了唐玉疏一眼,女孩儿家随身的首饰,岂能随便送给外男,他唐玉疏安的什么心!
唐玉疏冷哼了一声,他当然不将小嫃儿佩戴之物送给谢睿,他脑子又没有坏掉,但是拿去给谢睿看上两眼还是可以的。
谢知渊将珠花攥在掌心,硌得慌,看向唐嫃时便颇为怨念。
这小丫头心眼是怎么长的,随随便便就给男子送东西。
唐嫃迷迷糊糊眨巴眼,看着谢知渊那臭哄哄的脸色,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啊哈,吃醋了!
挺上道啊!
唐嫃喜滋滋吩咐陆港拿来一个食盒,将桌上没动过的两碟糕点放了进去,然后笑容满面的将食盒递给了曲海。
“那就把这些点心带过去吧,就说是我给睿哥哥准备的,我都能为他准备糕点了,可见我活蹦乱跳好好的,他也安心做事不必担心我了。”
完美。
谢知渊脸更黑了。
她、还笑!
谢睿担不担心她,有那么重要吗,送什么点心!
唐玉疏临走前夸赞道:“小嫃儿是个好姑娘,懂得为别人着想。”
正午的日头很烈,空气中香气袭人。
唐嫃安安静静的立在小院的桂花树下,还沉浸在唐玉疏离开前看她的眼神里。
直到一只温暖大手,覆在她的后脑勺上,“你刚才没吃多少,要不要再吃一点?”
耳边响起令她无比安心依恋的声音,唐嫃的心底却骤然涌起一股难受的情绪,她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虚空没有回头。
吕成邈在廊下喊了一嗓子,“该吃药了。”
唐嫃却在这时飞快的朝院门外冲了出去。
吕成邈胡子都歪了,“跑什么!跑到天边去,这药也要吃!”
驿站门前,唐玉疏一行人刚上马,就听见有人喊,“老爹!”
瞧见唐嫃急匆匆奔了出来,唐玉疏连忙下马走了回去,“小嫃儿,怎么了?”
“老爹,我这次可能又要不乖了,我想去北境。”
“你说什么?”
“我想跟恭王叔叔去北境。”
追出来的谢知渊听到这么一句,脚下生了风的步子不由得一顿。
唐玉疏皱起了眉头,“不行,你浑身是伤,不宜跋涉。”
就知道必然会被拒绝的,她这个要求着实过分了,但她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决,“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罪,我想去。”
那么多的灾难她都熬过来了,这一点跋涉之苦算不得什么。
谢知渊来到她身边,定定的凝望着她,极轻的叹息了一声,声音有几分干涩,“小丫头……”
唐嫃提高声音打断他,“你不要说话,也不要试图劝阻我,我想清楚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紧紧抓住唐玉疏的衣袖,满眼恳求,“求求你了老爹,就让我去吧,我是真的想去,吕神医是老神仙,陆港他们又贴心,会照顾好我的……”
瞧着她这样子,唐玉疏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可仍然不赞成,“此处距离清溪很近,你不回去了?不想看外祖母了?”
唐嫃坚定的道:“我想回去,也想外祖母,但我更想去北境。”
如今她这副一看就是受过虐待的模样,无论是回清溪外祖家还是京城唐家,都只会惹得疼爱她的人心碎伤痛不已。
更何况她身体还虚着,说不定哪天就病倒了。
还不如去北境待一段时间,等她养得白白胖胖再回家。
唐玉疏岂能不知她所想,“你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祖母和姐妹们,都记挂着你,日夜悬心不已,她们见不到你,更无法安下心来。”
唐嫃却展颜一笑,“我给她们写信,她们见了我的信,自然知道我安好。”
唐玉疏无奈道:“小嫃儿,听话……”
谢知渊狠狠心道:“北境条件艰苦,比不得清溪和京城,更何况路途遥远,你的身体受不了……”
难得相互看不顺眼的俩人齐心合力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