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泰山

谢知渊急忙追了出去。

她泪如雨落时望着他的那个眼神,好似万千利箭齐发,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疯狂扎入他的胸膛,痛得他迈出去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迫切的想把她拉回来,擦掉那些该死的让他心发慌的泪珠,让她重新对他展露笑颜。

她怎么能就这样抛下他走了,带着对他的满腔误解和怨愤,他……

“谢老贼追出来了!小嫃儿快跑,不要管爹爹了!”唐玉疏奄奄一息,“爹爹恐怕不行了,小嫃儿快跑、跑……”

“老爹,你不要死,我们回家,我带你找大夫,老爹……”

唐嫃哭得更伤心,跑得也更快了。

谢知渊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从阶上一头栽下去。

转眼间小东西就背着她那个不是东西的亲爹跑没影儿了。

花富贵瘫在门前哭得差点死过去。

恭亲王府的小厮护卫,一个个全都如丧考妣。

跟未来岳父闹成这样,人家以后怎么肯把闺女嫁过来,好容易盼来的希望又渺茫了!

谢知渊孤绝料峭的站了很久,定定的望着唐嫃消失的方向。

她走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而且还跑得那样快!

难道她当真以为,他会杀了他们父女吗!

她是觉得他会杀了她!还是觉得他会跟她动手!

她就这么不信他!

陆岩等人想上前,却又迫于那股灭顶的压力,一步都不敢靠近。

谢知渊气血翻涌不止,一口腥甜卡在喉咙,上下不得。

他转过身大步的回了书房,无视满地的狼藉不堪,在一个乱糟糟的角落里,找到唐玉疏拿来的东西。

花富贵连滚带爬的跟进去跪着,不用看也知道唐相拿来的是什么,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主子您不要着急,乍然瞧见唐相受伤,三小姐吓都吓懵了,自然想不了太多。”

“等静下心来细想想,就知道主子不是这种人,在三小姐的心里,主子的地位无可取代,就跟唐相一样重要,三小姐定会信主子。”

主子如此在意三小姐!生怕三小姐误会!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呀!

只是把唐相得罪死了,这下可麻烦了。

唐相宠女如命,既当爹又当娘的,两个闺女的婚事,都得他亲自定。

古远征和杨奕就是他亲自选定的女婿。

原本唐相就不可能会考虑主子,毕竟主子年纪一大把,又不是个懂得知冷知热的,今日之后就更加不可能了。

都对自己下狠手了,可见有多排斥主子!

好绝望。

别的男女之间横亘着的,都是情敌,可主子和三小姐之间横亘的,却是岳父!

泰山啊!搬都搬不动!

“呜呜呜!都是老奴的错呀,害得主子遭了唐相的埋怨,还被三小姐误会!呜呜呜!”

“听闻那古远征和沈家小姐勾勾缠缠,老奴实在是坐不住了,就怕三小姐嫁过去吃苦,这才想方设法的想拆了这门婚事。”

“事实证明雎阳侯府就是个龙潭虎穴,古九小姐要杀了三小姐啊!即便没有老奴的推波助澜,三小姐嫁过去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呀!”

“三小姐不光是主子的心肝,也是老奴的心肝,是咱们恭亲王府的心肝,就是让老奴去死,老奴也不能看三小姐受苦!”

“呜呜呜呜!只是老奴也没料到,最终竟会伤了三小姐,呜呜呜呜,老奴的心都要碎了……”

谢知渊越看脸色越阴沉,杀了花富贵的心都有了,想顺手抓个什么东西,砸死这个败事有余的东西,怎奈书桌早已被扫空,“花富贵你好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搞这种不入流的小动作,还连累得小丫头被重伤,你是不是觉得我顾念旧情不会杀了你!”

怒极一拳将紫檀书桌给劈裂了。

花富贵吓得一哆嗦,瞧见谢知渊滴血的拳头,心疼不已的哭嚎道:“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一会儿就去死,只求主子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

回春堂的老大夫从被窝里被提溜起来,听见一个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的,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要命的急症,结果却是当爹的跟人干架被打破了头。

瞧着鼻青脸肿的,还流了不少血,似乎挺严重,其实没什么大碍。

血已经止住了,也不需要缝针,老大夫给清理了一下,然后敷药包扎。

唐嫃哭肿了眼睛,“老爷爷,我老爹怎么样了?有没有性命危险?”

老大夫张了张嘴正打算说,只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能好,不值得你伤心,就见那当爹的又开始作了。

“咱们还是快些回家吧,谢老贼丧心病狂,说不定还派了人,老爹不想死在外面……”

明明什么事也没有,顶多就是有点疼痛头晕,却装得不久于人世。

这位先生的模样身段,还真是万里挑一啊,莫不是哪位名角儿?只是那一身的清贵气,又不像是个唱戏的。

“不会的,恭王叔叔大概只是一时气急,才会失手伤了老爹,不会真的斩尽杀绝的。”

“啊,小嫃儿,老爹不行了,不行了……”

“老爹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回家找姐姐,姐姐一定有办法的。”

老大夫目送一行人马消失在街口,往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确定方才的事情不是在做梦。

这都什么人啊!

……

宁远斋灯火通明。

唐妤全程木着脸配合自家不着调的老爹演出,“……伤得不轻,力道再重两分,咱们怕是得丧父。”

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眼风中的冷箭飞得嗖嗖的。

多大年纪了还打架耍赖,以为自己很年轻是不是!

还好意思演苦肉计!

唐玉疏被盯得,头都不敢抬,小妤儿太凶了。

唐嫃哭得脑子都糊了,呆呆道:“丧、丧父?这么严重吗?”

唐妤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啊呀,疼死了。”唐玉疏捂着胸腹,痛苦的压抑呻吟,“翁源周你来瞧瞧,我肋骨断了没有?”

唐嫃心急如焚,“身上也有伤?快给我们看看?”

唐玉疏痛苦得喘息道:“小嫃儿不要着急,今天多亏了你跑得快,老爹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你和小妤儿先出去,让翁源周给我瞧瞧。”

翁源周是宁国侯府的府医,三十多岁,高高瘦瘦的,一直背对着唐嫃垂头站着。

他没有相爷这样的演技,怕露馅。

唐嫃坐到门前的台阶上,抱着膝头压低声音哭了。

唐妤瞧得心疼死了,恨不能插老爹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