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请坐,舍下?略备薄酒,还望不弃。”君子倾招呼众人入座,似乎对宁隐两人跟过来一点都不意外。
其实稍微想想就知道,这赏月饮酒的美事,应该是君子倾特意为莫年准备的。
宁隐扫一眼新添的碗筷,笑?,“打扰君公子了?”
“怎说打扰,两位住在府上,又是莫年朋友,便是君府贵客。”君子倾不疾不徐的说着,一派温和?贵公子做派,倒是装也装不出来的,“是我考虑不周,未邀请两位,倒是莫年替我思虑周全了。”
宁隐自认看人很准,这君子倾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绝不是莫年所述那般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但此人的眼中透着坦诚,对他们的热情也不是装来的。特别是在看向?莫年时,那份情谊做不得假。
莫年听他夸自己,脸上的笑容加深,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肘,“还是我聪明吧?”
君子倾含笑望过去,“自然是莫年聪明,没有你我可怎么好。”
莫年听的受用,挺起胸膛,朝着季江挑了下?眉。
下?一刻,季江已经抢在宁隐动手之前,包揽了倒酒布菜的活儿,一番操劳还甘之如饴。
“这个有壳,我给阿隐包吧。”不待宁隐开口,他就自顾自忙叨起来,一副做习惯了的样子,不时还抬起头悄悄给宁隐递眼神,好似小孩子在求表扬。
宁隐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心??一声幼稚,面上还是很给面子的配合?,虽未宣之于口,而是直接拈起一块糕点喂到季江嘴边。
“别忙了,都忘了自己吃。”
季江受宠若惊的看一眼宁隐,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两腮撑的鼓鼓的,还不忘特意加上一句,“我没关系,阿隐吃好就好了。”
另一边,莫年不甘示弱,拿起筷子笨拙的给君子倾夹菜,然而一看就有些生疏,筷子都拿不利索,夹到一半,菜都掉到桌子上了。他奋力?挽救半天都没夹上来,急的直接上手抓,被君子倾一把抓了手腕儿。
莫年懊恼不已,自觉丢了面子,歪头小声道,“我是不是太笨了?”
君子倾笑着摇摇头,一边用软巾仔细擦拭他指尖的油渍,“我们莫年聪明着了,只是不适合做这些,我来做就好。”
莫年很快被说服,想想自己在妖界经常变回狐狸身,吃饭都是埋盘子里吃,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君子倾体贴入微的侍候他,他也可得享受,看季江这边献殷勤也不觉得扎眼了。
宁隐与君子倾对视一眼,同是流露无奈。
“见笑。”
君子倾宠溺的看向?旁边,“这话应该在下说才是。”
这边两个幼稚鬼吃菜的时候明争暗斗,但都是小动作,谁也没真动气,倒像是朋友之间打趣。等到几杯酒下?肚,酒量不好又喝的多的两人先有了醉意,竟是相处和?睦了很多,看的宁隐眉头直跳。
“宁中,我们不醉不归!”莫年高举酒杯,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了,偏偏要逞强站起来。
季江拦在两人中间,就跟老母鸡护崽一样,“跟他喝做什么,有本事和?我喝。”
莫年非常不屑的瞥他一眼,“你不行,我要跟宁兄喝。”
季江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双颊酡红,眸生醉态,就是嘴硬,“不准烦阿隐,我和?你喝!”
莫年想把他从眼前扒拉开,岂料一手拍空,直接把自己晃倒了,幸好有君子倾将他揽住。
“我没醉,我还能喝!”莫年在君子倾怀里尚且不老实,若是对方松手他能跳上房也说不定。
君子倾将人打横抱起,略带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先送他回房。”
宁隐点了头,看自己身边这人的状况也不是很好,随即起身把他手里的酒盅夺走。
“阿隐?我没醉。”
宁隐不欲与他多费口舌,拽着人就往回走。季江脚步踉跄的跟上,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宁隐放慢了脚步,揽住他的肩膀,半架半抱终是将人带回卧房。
“阿隐,今晚月色撩人,我们这么早回来干什么?”季江仰着头,痴痴笑?。
宁隐关上房门,走到床边上来就替他宽衣解带,听他说话不着边,突然低头靠近,在他耳边轻声?,“月色撩人?比我还撩人?”
季江笑意更盛,抱住宁隐将?其待到了榻上,两人瞬间滚作一团。
“当然还是阿隐更撩人。”
宁隐把凑过来脑袋挡开,“老实睡觉,信不信你明天头疼?”
是他错了,不应该跟一个酒鬼较真儿。
可季江被他一句话撩拨的心?火顿生,哪里肯这么容易松手,挨着他折腾好半天,就是不让他安生睡觉。
宁隐躲过那双不老实的手,却因一个愣神没躲过他的唇,由着薄唇落在了颈间。
然而当下?他却没有心?思顾这些,他猛的推开季江,翻身下?了地。
他隐约感受到丝丝缕缕的魔气是从外传来的。
这时候季江也觉出了不对,暗自用内力?逼出些许酒气,人顿时清醒不少。
宁隐回头看他一眼,两人相继跃身出了房门。
魔气自君府经过,往别的方向迅速移动。两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直跟到镇子最西侧,荒草丛生中断断续续发出一些人声,只不过这声音像是被堵住了嘴,从喉咙里憋着发出来的。
两人落于一颗参天古树上,透过缝隙,借着月光勉强瞧清楚了底下?的情形。
树下?有一片空地,横七竖八的捆着数百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看衣着,大多是清贫百姓。
“回左使,您要的贡品都在这了。”
只见一个身披斗篷的人从阴影中走出,一抬手取出一人,那人在他手下?连惊恐都来不及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贡品不怎么样。”
“属下?无能,下?次一定寻找更优良的贡品。”
左使摆摆手,“凑合用吧,等尊上回归,要什么样的贡品没有?”
“左使大人英明,只是先前右使大人说让咱们别节外生枝一切等尊上回来再议。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左使冷哼一声,“听他的,不知道我容易饿?一天吸不到元神就头痛不已。他就是胆子小,瞻前顾后,不成大器!”
“是是是,还是得看左使大人您的,等尊上回来了,必然记大人您头功。”
待那人摘下?斗篷,宁隐可算瞧了个清楚,这魔物正是魔尊座下的左使,算是四大魔使里功力?第二位的。
眼瞧着左使朝那些百姓走过去,宁隐与季江同时纵身跃下?,一人一边横扫两侧的魔物。
左使勃然大怒,动手前却因宁隐而顿住,“妖王?”
“是我。”
宁隐一步上前,小声对季江?,“我去对付他,你趁机放那些百姓走。”
谁知季江却与他争上了,“我来对付,阿隐去放人,回头再来帮我。”
像是怕宁隐不答应,他拔剑就冲向了魔界左使,转眼间双方已经交上手。
宁隐见拦晚了一步,迅速召来天炎剑,割断百姓身上的藤条。
“大家快走。”
等放跑了所有百姓,宁隐转过头一瞧,意外发现季江与左使一战居然占了上风。
两人缠斗间,左使察觉到一丝异常,拧眉?,“你是魔族?”
“闭嘴!”
季江眼神一凛,招式忽然变得痕迹,魔气由体内散出,流转至龙渊剑上,将?左使逼得节节败退。
左使一把握住龙渊剑,掌心?登时染上血红,“幻魔居然是折在你这小鬼手里的?”
“怪只怪他蠢!”季江猛力?抽出龙渊,反手就是一掌,“以为自己能控制人心?。”
左使抵挡不及,生生受下?这一掌,喷出一口鲜血来。
季江举起龙渊,周身黑气萦绕,双目猩红,如地狱来的修罗。
“你和?他一样,自以为是。”
龙渊剑落,左使瞪着双目,嘴巴一开一合,却是没了声音。
“季江!”
宁隐来到他身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已经死了。”
左使在龙渊剑下?慢慢变成透明,风一吹便散了。可季江由在紧握着龙渊,连剑身都跟着发抖。
“季江,你看看我!”
季江艰难的转过头去,体内汹涌翻腾,全靠他自己的意识压制,不然早就失控。
他猛的甩开宁隐,背过身去,想收起一身魔气,可这一次体内的力?量就好像专门在跟他作对,偏偏不肯回去,令他感?到近乎撕裂般的疼。
这时,背后缓缓流入一股温和?的灵力,暂时替他缓解了疼痛感?。
“到底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事瞒了我?”
宁隐一刻不敢放松,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事到如今,他已经万分肯定季江身上的力?量不只是最开始的魔族血那样简单。可自己一直与他在一起,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魔族之人。
除非……
宁隐心?头一震,“在幻境的时候发生什么了?你看见什么了?遇见了谁?”
等不到回答,宁隐突然闪身至其面前,一手抵住他的心?口继续输送灵力,一手强迫其抬头看着自己。
“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