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隐抬眸,就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蛟尾不放。
这小子到底是对他的尾巴有什么执着?
等不来准许,季江又道,“就一下,好不好?”
宁隐别过视线,直觉已经没眼看,对面活脱脱是坐了一个为要玩具撒娇耍赖的小屁孩儿。
他没有应声,但蛟尾已经由水下浮到了池边,算是默许。
季江就像被下了蛊,小心翼翼摸上去,细细摩挲便不舍的放手了。
蛟尾不自在的弹动一下,随即没入水中,掀起一阵浪花。
“到底要摸多久。”
季江讪讪的收了手,“宁前辈,我服侍您洗头吧?”
“不必。”
他从不喜旁人近身,因而在妖王殿时,侍从们也只敢守在浴池外侍奉,从不曾近前。
然而季江已然绕到他身侧,说话间揽了一缕发丝放在掌心,“宁前辈放心,我会很?轻的。”
宁隐无奈的看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季江手上?动作轻柔至极,若不是有水声,宁隐都以为还没开始。
墨发在手中有如瀑布倾泻,季江小心的服侍着,偶尔瞥见那人白皙的肩背,匆匆低头凝神。
宁隐本就因温热的水汽而昏昏欲睡,眼下季江侍奉的舒服,不免解了乏,歪头爬在岸边。龙纹图腾在其手臂上?蜿蜒,血红欲滴。
季江不小心看痴了,抬手在鼻下一抹,竟然摸了一手血。
“洗好了吗?”
慵懒的声音响起,季江就像是被抓包一样,胡乱撩水洗了把脸。
“好了。”
宁隐转过身来,见他神色紧张,躲躲闪闪,赶忙摸了摸自己头发。
也没洗坏,这小子慌什么?
“宁前辈,您觉得那许家当真如告示所说,十恶不赦吗?”季江话锋一转,就把话引到了别处。
“许家是否有罪尚不能下定?论,我倒是对那个琼茵派感兴趣的很?,其中必定?能挖掘出大故事。我们本就要在此寻找宝器下落,不妨静观其变。”
季江深以为然的点了头,“现在都是琼茵派一面之词,告示上有通缉令,也就是说许家尚有人未死。如果我们能提前找到许家人,也许就可以知道答案了。说不定?他们其中有人知道宝器下落。”
“嗯,我们暂且住下,晚上?出门走走,或有发现。”
宁隐收了蛟尾,翻身上?岸,一勾手,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便披到了身上。
“不要洗太久。”
宁隐回身,却见季江一头扎进池子里半天不见出来。
“做什么?”
季江把闭气的功夫发挥到极致,实在忍不住了才浮出水面。
“练,练习水下功夫。”他摸了摸鼻子,见没有痕迹这才松口气。
宁隐狐疑的打量他,调侃道,“小心憋不住,喝一肚子洗澡水。”
季江憨笑两声,立马跟着上?了岸。
客栈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太多,上?房只余下一间,他们晚到一会儿就连这仅剩的一间都没有了。
宁隐刚踏入客房,立即停了脚步,蹙眉观望四周。只见他轻身跃起,一把扯下悬在房梁上?的物件。
“宁前辈,这是一张符?”
宁隐手里的符.纸看似与从寺庙里求来的无异,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上?边的符文都是倒着的。不禁符文颠倒,且符纸中间有三个细小的孔,显得十分诡异。
“这可不是普通的符,是一种禁术,名?为吸元咒。接触到此符咒的人都会沦为施咒人的元气提供者。但此法并不易被发现,因为它会分散吸入,分到每人身上?,每天只需九牛一毛,三五年没都不会被察觉。”
季江拧起眉,“这法子也过于阴损了。”
宁隐将符咒放置桌角,转头把客栈小二叫了过来。
“我问你,这房梁上?的符是从何而来?”
小二一听,立马回道,“公子您有所不知,琼茵派居掌门声名?远播,想拜在他门下的人数不胜数。可琼茵派每年收徒都有限制,居掌门为了让其他人也受到仙派福音,便耗费法力制了此符。就这还是我们老板排队买来的,客栈上?房都有。”
果然,又和琼茵派有关联。
“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人一走,宁隐扬起一簇冥火,将符咒烧成灰烬。
“看来我们得找机会认识一下琼茵派里的人。”
季江思索片刻,“既然是仙派,不如我以清源弟子的身份去拜访那居掌门。”
“不忙。”宁隐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表露身份,暂且看那个居掌门是什么德行再说。”
琼茵派在天纪城如此广富盛名?,不愁打听不到其消息。他就不信琼茵派的弟子们会整天闷在派中不出来。
到了傍晚,两人按照计划到街上?转转。以武著称的天纪城连卖吃的地方都寥寥无几。
“他们是不是不懂生活?”好好的一个城池,只知道炼兵刃。
季江眉眼稍弯,“宁前辈累了吗?不如在前边的茶楼歇歇脚。”
宁隐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终于瞧见一家像样的地方。
两人进楼后却惊闻楼中没有茶点,最后退而求其次只上了一壶清茶。
茶楼里没有说书唱曲的,吵吵闹闹都是人声。
突然,只听一声巨响,三尺长桌被掀翻在地,尖叫声此起彼伏,就见一个男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撞翻了一桌又一桌。众人四散逃窜,一时间茶楼内哭天抢地,乱成一团。
季江握住龙渊,“那人怎么了?好像发了疯。”
宁隐瞧上一眼,“这便是被吸元久了的后遗症,有的人重病死去,有的人发癫发狂。”
虽说是癫狂,可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在此时,那发疯的男子大吼一声,双眼都染上?了血红,他直接扑上?最近的人,张口就咬。
“吃人了!他是妖怪,妖怪吃人了!”
两人相继起身,不待他们上前,自人群中冲出来一位小公子,手握长剑对准发癫的男人。
“大家别怕!”
小公子气势汹汹的朝着男子冲过去,一剑挥下将男子扫向后面。
他扶起被咬伤的人,“快走。”
男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重新扑过来时比方才更加凶猛,一把抓住长剑,流血也全然不顾,竟是将宝剑夺了过来。
小公子被他的蛮力撞开,身子后倾,那男子立时扑上?去与他扭打在一起。
男子的力气完全将他压制住,眼看就要咬上他的喉咙。
一道红影自眼前闪过,男子突然从他身上离开。等他回过神,男子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尸体渐渐化成血水,散露出一丝魔气。
宁隐恍然,怪不得他觉得不对劲儿,就算是被咒符影响也不应该癫狂至此。
“这位小公子,可还能自己站起来?”
“能……”
小公子呆呆愣愣的,盯着宁隐动作都变得迟缓。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搭救,还望告知姓名?,让在下感念公子在怀。”
宁隐轻笑一声,不曾想此人年纪不大,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活像一个书呆子。
“在下姓宁,与友结伴途径此地,举手之劳而已。”
“原来是宁公子,在下姓冯,单名?一个臻字。”冯臻惊鸿一瞥,见眼前人的笑颜,心头抑制不住的雀跃,满心满眼只容下一个红衣身影。
“冯小公子,在下姓季。”季江挡住他的视线,淡淡道,“是这位宁公子的友人。”
冯臻收敛了痴色,应承道,“季公子好,择日不如撞日,我请二位喝茶。”
宁隐才要拒绝,就听冯臻说道,“在下是琼茵派的弟子,若两位公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两人对视一眼,居然歪打正着。
因着大堂内一片狼藉,坐不下人,三人被老板请上?了雅间。
冯臻坐在两人对面,紧张的整理衣衫,见板正了才安心些。
“宁公子出来是游山玩水吗?”
宁隐饮一口茶,慢条斯理道,“我们其实是生意人,刚在云华城做完生意,要去令一个地方,到这只是路过。”
冯臻一听,面露惊讶,“宁公子居然是生意人?”
宁隐挑了下眉,“怎么,不像?”
“确实不像。”冯臻挠挠后脑勺,腼腆的笑笑,“看宁公子像是哪家的贵人,应该只通琴棋书画,不沾人间烟火。”
“冯小公子谬赞了。”
冯臻瞧见宁隐手中的茶杯已经空了一半,当即伸手去够茶壶,突然被从中拦截,再一抬头,茶壶已经到了季江手上?。
对面一个倒茶倒的娴熟,一个饮茶饮的自然,好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旁人都挡在外面。
冯臻尴尬的收了手,不自觉又紧张起来。
宁隐观他神色,忽然道,“我们到此地时听闻不少关于琼茵派的传说,心中有所向?往,不知哪天可以进派一观?也不枉此行。”
冯臻先是目露惊喜,随后又陷入为难,“琼茵派是不让门派外的人进去的,不过我可以约人出来。比如我大师兄,我可以引荐宁公子与他认识,大师兄比我的修为可好多了。”
宁隐低头时,眼波流转,声音却依旧平静,“如此也好,劳烦冯小公子记着这件事了。”
“不劳烦不劳烦。”冯臻傻笑着,“宁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能为公子做点事是在下荣幸。不知宁公子住在何处?在下闲暇之余可不可以去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