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两人连伪装都没做,直接飞檐走壁潜入石府,跟着巡逻的侍卫一路追到后院。
此时已接近深夜,后院中只有一间屋子有烛光闪动。两人悄声落于屋脊之上,宁隐掀开一片屋瓦,勉强能看清楚屋里的情形。
石璱伏于案前,双臂压着一张羊皮卷,正上下左右仔细端详。兴许是不尽人意,石璱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公子,要不咱白日再看,晚上看多伤眼。”一旁的护卫小声劝道。
石璱坐直身体,将羊皮卷收起,塞进扁平的方盒中。
“你懂什么,白日里那么多人来人往,万一有人窥伺宝物想着来抢怎么办?当然要用晚上时间来参透。”
宁隐与季江对视一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护卫赶忙点头哈腰道,“您说的是,小的愚钝。公子您可有参透?”
石璱突然怒瞪他,“你不是白问吗!参透了我还看什么!”
“公子息怒,是小的多嘴了。”
石璱冷哼一声,“去,把东西放好,出了半点差池我要你狗命。”
护卫弓着身子,双手接过,倒退着出了房门。
两人随即施展身法,远远追在那护卫身后,眼见着他进了偏院的一间小屋。不一会儿,护卫走出房门,手上已经空无一物。
待人离开,两人相继推门而入,宁隐施法扬起一簇冥火,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柴房。
“真有他的,居然把藏宝图放在柴房里。”季江嗤笑一声,“这位石大公子真是个人才。”
宁隐环顾四周,这柴房当中可藏的地方不多,劈柴被成捆的堆在墙边,门后放了一只大水缸,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他抬起头往房梁上一瞧,眼神稍变,季江已然纵身跃起,将盒子取了下来,转手交到他手上。
“这石公子藏东西的角度过于刁钻。”
宁隐展开藏宝图,仔细端详,上面的图案九曲十八弯,倒像是一座迷宫。
季江在旁盯了半天未看出个所以然,不由喃喃自语,“这是何处?”
宁隐拈了拈羊皮卷,忽然顿住,随即将羊皮卷置于冥火上,不过片刻功夫,右下角映出两行极小的字。两人同时凑近细瞧,只见上面写的是四句诗文。
朝华梦引弹玉琴,
夕城烟月觅知音。
风烛残年恩情尽,
云转青回少年吟。
宁隐盯着诗文,眉宇轻蹙,这四句诗怎么看都不像是宝藏提示,倒像是在追忆往昔。
冥火一经移开,两行小字顷刻消失。
这时,屋外忽然有光亮靠近。宁隐忙熄了火光,将藏宝图放回锦盒中。
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推开,来人正是方才护送藏宝图的护卫。他提着一盏灯笼照向房梁,见锦盒还在,松了口气。
“奇怪,刚才明明看见柴房里有影子。”
护卫提着灯笼到处照,一步一步走向门后的大水缸。
两人头顶木盖屏息以待,自脖颈以下都浸在刺骨的冷水里。
一片漆黑中,彼此的呼吸成了唯一的暖意。
离水缸尚有一步之遥时,护卫突然停下,转过身去爬柴火堆,进而跳上房梁够锦盒。
“还好,没有丢,这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那边护卫磨磨蹭蹭就是不走,这边两人在水缸里已经泡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
宁隐轻轻呼出一口寒气,就在这时,身边人忽然倾身将他环住。愣神之际,季江就像是一只暖炉,贴在他身上,源源不断的输送热气。
对方温热的气息扫过耳侧,圈在腰际的双臂揽的更紧。宁隐屏住呼吸,长睫微颤,不敢有大的动作。
终于等到护卫离开了柴房,宁隐一手掀开木盖,这才让呼吸顺畅些。
“小鬼,快把内力收了。”
这小子催动内力替他暖身,简直就是自损行径。
季江收起内力,乖巧应道,“宁前辈不冷了就好,我去把藏宝图取下来。”
宁隐抬手将他拦下,“不必,图丢了会引怀疑,我们暂且回去。”
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回到客栈时,尚不过三更天,季江把两人的衣服搭在屏风上,转头拿了手炉塞进宁隐的被褥中。
宁隐抬头瞧他一眼,匆忙移开视线,“你披件衣服,别受了凉。”
季江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我不会着凉的。”
正说着,一个响亮的喷嚏让屋里顿时陷入寂静。
季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打紧,就是打个喷嚏而已。”
“你快回房去围上被子。”
季江面露难色,“我这样出门……就算是隔壁,万一被人撞见也不太好吧。”
宁隐始终未瞧他,掀开另一端被角,“还不上来。”
季江闻言如泥鳅一样,翻身上榻,钻进被窝,一气呵成。
“宁前辈,我今晚就在这凑合一宿,可以吗?”季江缩在床尾,轻声问道,见宁隐未回答,忙加一句,“我不占地,就在这挺好。”
宁隐头也不回的拍拍身侧,“躺里面。”
“是。”
季江翻到里侧,床榻不算宽敞,两人近在咫尺,稍有动作就会碰到。季江规规矩矩躺着,半点不敢妄动。
虽是深夜,季江倚靠在床头,毫无睡意。他刻意忽略身边还有个大活人,寻思着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抬手拈了一丝灵力,外间的笔墨纸砚转瞬飞至跟前。
“这么晚了,宁前辈要作画?”
宣纸浮于半空,宁隐执起笔,下笔犹如行云流水。
季江睁大了眼睛瞧着,越到后面越是震惊。
“这是……藏宝图?”
宁隐落下最后一笔,从地图到诗文,一笔不差,简直就像临摹的一样。
季江看向身侧人,眸子闪着光亮,惊诧道,“宁前辈是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方才。”
宁隐转手把图纸递给季江,“收好。”
季江双手接过,“我会好好保管!”
“是让你留着看的,丢了我再画一幅。”
季江:“……”
直至快要天亮,宁隐才有了些睡意。本来是能睡到日上三竿,可不知怎么的,天刚亮他就跟着睁了眼。
耳闻枕边的呼吸声略有不稳,他转过头,就见季江双目紧阖,呼吸清浅,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宁隐抚上其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果然是染了风寒,到底是还是凡修。
他收手之际,忽被反握住,抽也抽不出来。
“宁前辈,我不胡闹了,别走。”
宁隐听清楚床上人的呓语,无奈之下叹声气,“你先松手,我去给你抓药。”
季江皱着眉头,似乎很不安,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紧。
“爹,别丢下我。”
宁隐揉了揉眉心,放柔声音哄道,“你乖一点,我,爹给你买好吃的去,一会儿就回来。”
等季江一松手,宁隐立马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去叫小二。
季江这幅样子,他肯定是不能走远,只得写好了方子让小二去跑腿。
宁隐亲自熬制汤药,端到床前,唤了几次都不见季江清醒。
观其脉象,是风寒入体。皆因他舍内力为他取暖,才让寒邪有了可乘之机。
“算是我欠你的吧。”宁隐舀起一勺吹凉些,再喂到季江嘴边时。对方却不肯配合,折腾一场,一勺药汤洒了一半。
莫非这小子怕苦?
宁隐耐心哄道,“来,乖乖喝下去,爹这有糖。”
又喂一勺,季江果然不再乱动,虽然喝药的时候一脸苦相,但终究是都喝下去了。
待药碗见底,宁隐转头吩咐小二送一碟酥糖上来。
“我向来言而有信。”说着,他拈起一块糖塞进季江嘴中。
以这小子的体质,一副汤药即可,估计不到两个时辰人就活碰乱跳了。
宁隐坐在床边,盯着犹在熟睡的人,眼含笑意,“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的称自己是大人,喝药还要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