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蹙的眉头昭示着它主人的心情。杜天曜本来打算看戏,自从昨晚知道他爹有意让房婉柔嫁给自己之后,便对柳元正追房婉柔的事十分支持,可是此时姜怜正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似乎是想警告自己什么。
“对了,婉柔,之前我们在明齐山……”看杜天曜没有开口帮忙解围的意向,姜怜勾了勾嘴角开了口。
“柳兄弟,”杜天曜顿时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我没留过洋,但是也听说过西洋人这玩意儿不是乱送的,如果真想表达谢意,不如请婉柔吃顿饭、听个曲儿。”
“既然杜兄这么说了,那一会儿我做东,聚福楼。”
“柳兄弟有心了。”
从首饰店出来上了车,过迩看着自己的手背正出神,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便覆了上来,盖在那道不怎么好看的疤上。过迩抬头看过去,只见姜怜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又让她担心了,于是扯出一个微笑安慰她。
柳元正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两人的小互动,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杜天曜现在正担心姜怜这个疯子会不会突然毁约捅破一切,也顾不上另外三人之间的状态了。好在聚福楼很快就到了。
柳元正和姜怜同时下了车,只不过柳元正从前面走过来比姜怜慢了一步,就看到姜怜扶着房婉柔从车上下来,然而下来之后,两个人的手也没有分开,柳元正发现自己在车上感觉到的那种怪异感更强烈了。
聚福楼是川云市有名的高消费饭店,一顿饭山珍海味齐聚,让失忆后一直在明齐山吃清清淡淡饭菜的过迩感到十分新奇,不住地给姜怜夹着菜,还小声咬着耳朵。一直关注着她的柳元正把一切收在了眼底,倒是杜天曜心里一直纠结着他爹想让房婉柔嫁给他的事,什么都顾不上。
大概是柳元正的目光太强烈,一直被照顾着的姜怜睨了他一眼,而后勾了勾嘴角,给身边人剥了个虾,也不放进面前的盘子里,而是直接递到嘴边给她:“别光顾着给我夹,你也吃。”说完,还刻意朝着柳元正那边笑了笑,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柳元正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之前一直没问,姜小姐和房小姐是……姐妹吗?”
过迩借着姜怜的手吃了虾,正好听到这个问题,于是说:“不是,是好朋友。”
“哦?不知道姜小姐家住何处?川云市倒是从未听过有哪个姜家。”
这句话听得过迩心里十分不舒服。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笑过迩着说:“阿怜不是本地人,大概是柳少爷只知道川云市,所以才没听过吧。”
“是我孤陋寡闻了。”柳元正也跟着放了筷子,表情倒是看不出生没生气。
“时间不早了,表哥,咱们也该回家了。”
杜天曜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被叫了也没有反应。
过迩只好又喊了一声:“表哥?”
杜天曜这才回过神:“怎么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过迩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转向柳元正说,“多谢柳少爷款待。”
然而不等杜天曜回答,柳元正从中间截了胡:“时间还早,不如再一起去听个曲儿?杜兄可听说了?金玫瑰歌厅新来了个歌女,叫……哦对,叫果儿,现在正红着呢。”
果儿?这个名字让过迩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在哪里听过?
杜天曜也听过这个歌女,于是说:“可这位轻易见不到啊……”
“这不是巧了嘛,今天刚好姨丈包了果儿的场子。怎么样,杜兄要不要一起去?”虽然是对杜天曜说着话,柳元正的目光却一直黏在房婉柔身上不曾离开。
姜怜知道她已经累了,也烦了,便看向杜天曜,见后者看了过来,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答应。
“既然如此,那少不了要沾沾柳少爷的光了。”说话的不是杜天曜,竟然是一直持着抗拒态度的过迩,“表哥,既然柳少爷诚心邀请,咱们拒绝也不太好,对吧?”
杜天曜本来就盘算着找个借口让她们自己回家,自己好跟着去金玫瑰歌厅见见这位头牌,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妹竟然这么给面子,自然是十分痛快地说:“当然。”
看着姜怜脸上一瞬间露出的诧异,过迩拉住了她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捏,小声说:“一会儿跟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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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玫瑰歌厅的外面金碧辉煌,进去之后灯光昏暗,充斥着一种极度暧昧的气氛。看到柳元正过来,一个看似保镖的人走了过来,恭敬地说:“柳少爷,还有各位少爷小姐这边请。”
进了大厅,昏暗的灯光营造出暧昧的氛围,酒气弥漫间,偶尔能听到几声歌女、舞女们的娇笑。柳元正和杜天曜一看就是常客,十分熟练地穿梭在昏暗的大厅内,过迩拉着姜怜的手跟在后面,有些局促地打量着四周。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姜怜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到了预留出来的席位,保镖便往后一站,好似一尊雕像,倒是柳元正十分绅士地先请两位女士入了座,自己才坐下,对服务生说:“两杯红酒,两杯果汁。”
服务生点点头,又问:“请问二位少爷今天想叫哪几位姑娘?”
“咳,”柳元正不自在地把手掩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没看到这里有两位小姐在吗?少乱说话!”
一般人来歌厅都是为了寻欢作乐,就算带着女伴,也多半是些玩得开的,服务生以为这次也一样才照例询问,没想到柳元正却这么紧张,想必这两位小姐身份都不一般。这么想着,服务生对上两人,态度也变得毕恭毕敬了起来。
等果汁送上来,头牌的果儿姑娘也从后台出来上了台,站在话筒前翩翩然开了口:“承蒙诸位先生厚爱,一首《茶花》希望大家喜欢。”
看柳元正和杜天曜都被台上的人吸引了目光,过迩拉过姜怜,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之前姓柳的提起‘果儿’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像是失忆前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一样,所以我想来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听到她管柳元正叫“姓柳的”,姜怜心情十分愉悦:“那你想起什么了吗?”
有些失落地摇摇头,过迩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伸手在她后脑轻轻摸了两下,姜怜安抚她:“没想起来就算了,也别太强求,免得又头痛。既然都来了,那就安心听会儿歌吧。”
不得不说,果儿能成为头牌不仅是因为有人捧,也确实是有实力的,甜软的声音像极了梅雨时节那连绵的细雨,也难怪在座的男人都被迷得五魂三道。果儿连着唱了三首,三首一唱完就回了后台,接着便在一个中年男人的陪同下朝着四人走了过来。
“柳少爷,晚上好。”甜甜地打了招呼,果儿看看一旁的杜天曜,莞尔一笑,“这位是杜家的大少爷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俊潇洒!”
“果儿姑娘谬赞。”杜天曜被夸得十分受用,看着她落了座又说,“果儿姑娘才是不同凡响,若不是托柳兄弟的福,哪能见到如姑娘这般的妙人。”
对于杜天曜的夸奖,果儿只是甜甜一笑,并没有回答,在一旁的空座坐下后,似乎是才看到另一旁的两人一样道:“这两位小姐是……”
柳元正叫人给果儿送上来一杯酒,指着那边介绍:“房小姐,杜少爷的表妹;还有她的朋友姜小姐。”
“没想到二位小姐也喜欢听歌呢。”
果儿一坐过来就打量着她们,目光让姜怜十分不爽,倒是过迩没觉出怎么样,只是一直努力看自己能不能想起点什么,听到她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也就索性没有接话。
酒被服务生送了上来,果儿坐的位置有些靠里了,只好站起身去接,然而接过杯子的一瞬间脚下却突然一晃,整个人没站稳朝着一旁倒了下去,杯子里的酒一点儿也没浪费,差不多全撒在了跟她挨着坐的过迩身上。虽然就是洒在了过迩这边,然而果儿整个人却是倒向了柳元正,被扶了个正着,没摔倒。
姜怜没料到她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毫无防备,任由过迩白色的裙子被酒染成了酒红色。看着倒在柳元正怀里惊慌失措的果儿,姜怜忍不住冷冷地瞪了过去,又对一旁发呆的服务生说:“毛巾!赶紧拿来!”
服务生赶忙拿了干净的白毛巾,姜怜一把从他的手里扯过,给房婉柔擦着裙子。果儿被姜怜那个眼神吓到了,这会儿才恍恍惚惚从柳元正怀里出来,跟被泼的过迩道歉:“对不起房小姐,都是我不好……”
杜天曜是在场唯一见过姜怜另一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生怕姜怜当场翻脸,于是连忙说:“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表妹也不会为难你的。对吧,婉柔?”
过迩正盯着姜怜乌黑浓密的发顶发呆,她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就听见杜天曜问自己,于是顺着回答:“啊,对。”
听她这么说,果儿松了口气:“多谢房小姐大人大量,这样吧,裙子湿了也不方便,我后台还有些新买的衣服没有穿过,若是房小姐不介意,不如先去把湿掉的衣服换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