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厉衍瑾瞧着闪烁不停的手机界面,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下一秒,电话声筒里传出傅晴英淡漠的声音,“衍瑾,你真的要做的如此绝?”
这些天,傅晴英算是为了傅家的事情,操碎了心。
她是真的没有料到,厉衍瑾说拒绝与傅家合作,竟然真的会做到这一步。
想到傅天那边的催促与紧逼,心中腾然升起的怨意,越发浓重。
和他那个死去的父亲一样,为了女人要死要活……窝囊!
“衍瑾,傅家也是你的亲人,即使这些年过的一般,你也该伸手拉一把。”
傅晴英装腔作势地拿调,“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到妈心里有多难过?”
“傅家这些年,本身就在走下坡路。”厉衍瑾不为所动,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面,眸色微深,“何况,这些年厉家给傅家的东西,已经够了。”
人要知足!
傅晴英一抖,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把手机砸出去,“所以你为了个女人,想要见死不救?厉衍瑾,你这是再把你妈往绝路上逼!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
“我说过,这件事和阮阮没有关系。”厉衍瑾死死地拧住了眉心,面色不渝,“明明是傅家的错,为什么要怪在别人身上。”
“呵,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姓季的女人。”这不怎么常见的姓氏,彻底勾起了傅晴英心底的阴霾,一时间有些怒火攻心,“就因为她,你非要搞的家宅不宁咳、咳咳……”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撕心裂肺,厉衍瑾一顿,“你生病了?”
“老毛病而已!”傅晴英难得示弱了一会儿,苦口婆心地劝阻着,“我是你妈,我难道会害你吗,赶紧和那个叫季阮阮的分开来吧,我们厉家,丢不起这个脸……”
后面的呵斥声,季阮阮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断断续续的指责和厌恶,如同最最锋利的刀刃,笔直地插在她的心口。
瞬间,凉意肆起。
等到季阮阮回神的时候,不知不觉,又重新回到了厨房内,
“季小姐,这不是你要端给少爷的吗?”
杨姨望着季阮阮手中,那杯去而复返的热牛奶,有些诧异地开口。
“衍瑾还在工作,我怕现在进去会打扰到他,一会儿麻烦杨姨您给他吧。”
季阮阮胡诌了个借口,随即缓缓一笑,“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带着澜澜回去休息了,杨姨,再见。”
“再见……”
杨姨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回到家中,一片安静,季阮阮打起精神,哄好澜澜入睡后,已是疲惫不堪。
拖着酸软的身躯回到房间,心底还是堵塞得厉害。
不知不觉见间,拳心已经是紧紧地攥起。
脑海里像是放着影片一样,接连不断地倒放,重复。
傅晴英的一巴掌和斥责,薛梦冉的虚伪劝说……以及厉衍瑾趴在桌上时,眼下深深的青色。
为了她,不断奔波在工作和平衡在工作之中,季阮阮啊季阮阮,你何德何能,可以遇上这样爱惜呵护着你的人呢。
心里不是滋味,涨涨的,难受不已,方才刺向过来的刀刃在这一瞬间,忽的幻化成节节藤编,刺啦一下,带出大片愧疚。
疼得让人感觉,连呼吸都是僵硬的。
半响,强迫着抬起头,窗外的夜风刮来,在裸露着的肌肤上,留下冰凉的足迹。
坐在桌前,握着签字笔,手下垫的是最简单的草稿绘图纸,却什么也画不出来。
……
深夜,厉家老宅。
突兀的熄火声,在前院响起,厉衍瑾迈步下车,往屋内走去。
短短的几分钟通话,傅晴英一直咳嗽不已。
厉衍瑾心不是铁石,匆匆赶来老宅看望一眼,
毕竟是母子,即使平日的关系再怎么紧张和僵硬,紧联的血脉,却不是那么容易割舍。
敲响着卧室门,意外房门并没有掩上。
“你来了?”伴随着咳嗽声,躺在床上的傅晴英直直地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唇角泛着不自然的血色,带着恹恹的病态。
厉衍瑾眼眸一深,张了张嘴,喉结微动,“来看看您。”
“我没事。”
傅晴英用纸巾轻轻捂住了嘴,似要压抑下喉咙深处的轻咳,忽的软了语气,“妈也不求什么,你舅舅也不是什么机灵的人,只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傅家一口饭吃,就行了。”
“毕竟是亲人,赶尽杀绝不好,妈作为中间人,真的很为难……”
半靠在床头,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向来强势自傲的傅晴英,面色发白,看上去很是虚弱的模样。
厉衍瑾垂着眼眸,眉心蹙着,呼吸有点乱。
自打他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如此……示弱的一面。
半响,沙哑着嗓音开口,“傅家那里,我会给舅舅换个合作的方式。”
终究还是选择后退一步。
傅晴英一听,心一喜,抬起手中的纸巾,遮掩着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季阮阮那里,你也要早点做出决定,别到时候被人缠上——”
“阮阮不是这样的人。”深深地拧住了眉,厉衍瑾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对阮阮有如此大的恶意。
下意识地就想发火,傅晴英板起了脸,正要说些什么,门口忽然进来了一道纤瘦的背影。
薛梦冉端着刚刚炖好的燕窝,小心地放在了傅晴英的身边,“阿姨,燕窝做好了,快吃吧。”
说着,轻轻地搅动着碗中的小勺,似要亲自伺候着傅晴英。
这体贴柔弱的模样,瞬间让她心中的那口不渝的气,有了可以顺的地方,“你瞧瞧,梦冉多体贴,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全是她在照顾着我。”
“这男人啊,就该娶个贤惠的妻子,才能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全照顾周到。”
听着传入耳边的念叨声,心口的燥意再次被不经意点燃,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后,便直接匆匆离开。
关上门,气得傅晴英死死捏住燕窝,“真的是让人生气啊,一个外来的女人就这么重要!”
薛梦冉不紧不慢地把燕窝放在了桌边,才轻声地劝道,“傅阿姨,您瞧,您一生病,衍瑾就匆匆地赶过来,心里肯定是有您的,不要生气了。”
“都是你的主意好。”傅晴英懒懒靠在床头,面上早没有所谓被病痛折磨的痛楚,手轻轻搭在薛梦冉的肩上。
“哪有,是衍瑾心里有阿姨。”
眸光轻颤,薛梦冉轻轻地勾起唇,“他一定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站住。”
厉衍瑾正要出门,便被身后一道沉声给叫住,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着身后的老人,“爷爷。”
语调客气而疏离,不肯多说半个字。
这让厉老爷子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彻底沉下,“你这是什么态度。”
厉衍瑾没再开口说半个字,嘴角轻勾,扬起一道浅浅的讥讽。
狠狠地敲了一下手中拐杖,自顾自地说道,“你过两天回来相亲,A市有的是名门闺秀,重新找个人马上结婚。”
顿了顿,继续说道,“最近我一直观察梦冉,那个孩子也不错,毕竟是澄澄的母亲,你们相处起来,也更方便。”
如同古板的封建将军一样,只意味地发号命令。
可惜,面对他的,并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小兵下属。
“我做不到。”
淡漠地留下这句话,无视厉老爷子的怒吼声,厉衍瑾直接出门,坐到驾驶位上。
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半响,拨通电话。
“董文。”厉衍瑾眯起了眼睛,语气平静,听不出有些什么起伏,“你去将阮阮的任职档案,转到我的名下。”
有些事,还是提早做好准备,比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