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长公主

因着长公主十八岁生辰宴,普天同庆的缘故。

连着七日,京都大放花灯,夜间不戒严,看灯的百姓人山人海,街上随处可见豪门贵族的马车喧闹。

“夫君,你为何总是心不在焉?”陆歌月依偎在顾沧溟怀中,自从前两日在夜市上见过长公主和苏相欢笑而行之后,顾沧溟陪着她的时候,便是总是出神。

“你多想了。”顾沧溟低头笑,在人群汹涌的时候,还伸手将陆歌月护在怀中。

大陆两旁花灯错落,映射出灿烂辉光,一眼望去,灯火通明,人间仙境。

可惜两人都没心情赏花灯,因为眼前这一切的繁华喧阗都和宋绾有关。这是当今陛下对长公主的宠爱和呵护,是天下百姓对长公主的恭敬和向往。

陆歌月心底很不是滋味儿,长公主和将军分开了,可事情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幸福。

她没有成为将军夫人,还被陛下下旨责令永为贱妾,甚至连生的孩子,都没资格入顾家族谱,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她不甘心……

“快看,是长公主。”

“可真美啊。”

周围忽然传来惊艳的赞叹声,顾沧溟和陆歌月下意识抬头望去。

被灯火照耀着灿灿如金的花萼楼上,站着一道欣长优美的身影,衣红似火,肤白胜雪,清透的双眸明亮如星,含笑望着花萼楼下的百姓,华美异常。

“长公主,是公主殿下。”

百姓全都激动起来,这是他们的长公主,这是京都繁华的象征,没有人不热爱这般高贵优雅的长公主,这是百姓心中最美好的梦……

红衣猎猎,如火炽艳,落花翩翩飞舞,有一片落花被风吹到了宋绾肩头,她低头轻轻轻轻一吹,花被吹落,她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璀璨。

“从今夜开始,全天下都知道本宫喜爱穿苏相店内的衣物了。”宋绾偏头望着站在身后的苏琼章笑:“苏相这桩生意,做的可真不亏。”

苏琼章闻言一笑,眼神温柔:“是呀,从今夜开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公主最美的衣物,是有下官供奉的。全天下的人也都知道,子衿二字,是公主为下官提的。”

分明是顺着她自己的话说下去的,也很严禁认真,可不知为何,宋绾总感觉自己似乎被撩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把目光转移到花萼楼下,脸上带着干笑:“是吗?呵呵,苏相店里的衣裳,真的很美,本宫穿着也高兴。”

自从那日嘴瓢,说要以苏琼章的美貌为主养面首之后,就总感觉苏琼章看她的眼神极不正经,又极撩人。

苏琼章见她羞涩逃避,却并未步步紧追,而是上前一步,同她站在一起,垂眸看着花萼楼下的游人。

沿着长安街望过去,人群涌动,瞧不见尽头。高挂大街两侧的花灯下,挤满各种热闹新奇的小商贩。

“人间烟火,可真美啊。”宋绾忽然感叹:“苏相你看,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笑着的。”

上一世三皇子登基为帝后,实行暴.政,那时候京都看似繁华,可每个人脸上都愁云密布,大街上都充斥着一种惨淡凄凉的气氛。

再与眼前喧闹繁华,喜气洋洋的一幕相比,宋绾心中顿时有了一股自信。

这一世,她能过的幸福,天下百姓也能幸福。

“公主可想下去走走?”耳边传来苏琼章的询问声。

宋绾偏头奇怪的看他一眼,总感觉苏相住在她脑子里似的,她想什么都知道。

苏琼章又说:“与其站在花萼楼上眼馋旁人自由自在,公主不如也下去走一走,据说今晚夜市多了好些新奇美食……”

“去去去。”宋绾一听好吃的,就克制不住心底的冲动。

转身朝楼下冲去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拽住,她诧异回头,脸上忽然多了个面具。

“公主这张脸太过明艳,遮一遮,咱们低调些。”苏琼章含笑宴宴的说,那张脸带着宠溺的笑。

宋绾蓦地脸红:“若说明艳,苏相的脸恐怕无人可及。”

“公主说的是,那我也遮一遮。”苏琼章懒洋洋笑,他又从侍从手中接过另一个面具,是个面目丑陋的恶修罗。

“你这个面具真是又凶又丑,还吓人。”宋绾忍不住说。

“吓人好。”苏琼章悦耳动听的声音传来:“这样我走在公主身侧,就没人敢靠近。”

即使隔着面具和人群喧闹的笑声中,他的声音也好听极了,好像直接穿透这世间一切声音,直击宋绾耳底:“说起来,公主脸上的面具比恶修罗更丑、更吓人,光是瞧着就能吓死。”

宋绾抬手摸着脸上的面具,转头问三公主是不是真的很吓人?可方才挤在她身边的三公主,早就找人炫耀太子送她的软鞭去了。

宋绾取下面具看了一眼,当真是丑的天怒人怨,她幽幽叹了口气:“苏相,是不是本宫太宠你,才让你这么无法无天?”

她神色不满,甚至还有些委屈。

苏琼章忽然笑了:“那换下官宠公主好了。”

他不知打哪儿拿来一个面具递给宋绾:“这是全京城最漂亮的面具。”

面具上画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宋绾眼睛都瞧直了:“我喜欢这个。”

她一下子就开心起来,笑的双眼弯弯,眼睛亮闪闪的。

“公主,请。”

苏琼章朝她探出手,指节分明,修长而苍白,在红衣的衬托下,像上了釉的瓷器。

宋绾笑着将手搭在他手臂上,带着矜傲和优雅,两人红衣胜枫,远远瞧去,倒是像新婚宴上的小情人。

直到花萼楼上那两抹人影消失不见后,顾沧溟依旧目光死死的盯着宋绾方才站过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夫君,你捏痛我了。”耳边传来陆歌月柔弱的声音,顾沧溟这才回神:“抱歉,方才走神了。”

说话间,压在眉眼的冷郁沉凝未消,当瞧见宋绾与苏琼章并肩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顾沧溟眸光沉沉的想追上去。

手臂却被人挽住:“夫君,我累了,想歇息。”

陆歌月面色柔美的望着她笑,像沾着清露的一支荷花,亭亭玉立,不剩娇弱。

顾沧溟扶她去一旁的食肆歇脚时,陆歌月眼神晦暗的睨了眼被捏痛的肩膀。

方才……将军力气大的,好似要捏碎她的肩胛骨似得。

三公主身边的婢女,在热闹的街市上找到宋绾的时候,宋绾正站在一个射箭赢花灯的摊位上学射箭。

一箭不中,她准备再来。

“你想要哪只花灯?”耳边传来苏琼章的声音:“我帮你。”

声音低沉悦耳,宋绾愣了一下,想起苏琼章百发百中的箭法,欣然同意:“要那只最大最美的莲花灯。”

“这可不行,需得姑娘自己射中的才算数。”摊主忙说,这位贵女拉了十两银子的弓弦,一个都没射中。

他还想多赚些钱呢。

“自己射中才算?”苏琼章笑了一声,问摊主:“那我教他自己射总行。”

摊主看苏琼章气度不凡,手比羊脂白玉还细腻漂亮,寻思这种公子哥儿,肯定娇生惯养,肯定和这个贵女一般,根本不会射箭。

于是欣然答应:“那得再加一两。”

阿稚立马递了碎银子过去。

宋绾道:“我就要那盏最大最漂亮的花灯。”

苏琼章笑:“好。”

宋绾右手执弓,左手拉弦。苏琼章站在她身旁,右手覆着她的右手,左手带着她轻轻拉开弓弦。箭头‘咻’地一声射出去,然后一箭双雕,一只箭羽把摊位上最贵最漂亮的前后两盏花灯都射中了。

旁边围观的人见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苏琼章松开手,对宋绾问:“还想要别的吗?”

宋绾自己心痒痒,学着他射箭的样子,试了一下,没中。

苏琼章说:“力气不对。”

他虽然在纠正她的错误,可语气动作都温柔至极,耐心又充满鼓励。

苏琼章又覆上她握弓的左右手,轻声道:“眼,准星和靶上的瞄点,要连成一线。”

这一次,他教的更细致,宋绾的手几乎都被他握在掌心里,肌肤相触,却并无丝毫唐突之意。

反而苏琼章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没让弓弦伤到宋绾。他带着宋绾的双手,安全有力的把箭矢射了出去。

“咻。”

箭头穿透铜环,射进木桩子的瞬间,弓弦反弹的震动,轻微缠绵的从苏琼章修长漂亮的手指间传来。

仅仅只是一点点微弱的震响,却让宋绾感觉手背被震的发麻,伴随着男子炙热滚烫的温度,顺着手背爬到心底,震到了心底。

宋绾臊的脸颊红彤彤,无意抬眸,却对上苏琼章含笑宴宴的双眼。原来他根本没看箭靶的方向,认真沉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宋绾听见了坠在花灯上的风铃被吹响,下意识回了苏琼章一个微笑,随即想起自己带着面具,他瞧不见笑容,便收敛神情,一本正经的说:“苏相威武。”

苏琼章眼底的笑意更深,请道:“恩,公主也威武。”

绣纹繁复绛红的斑斓红袍被风吹起,领口出露出一线比雪还皓白的内衣圆领,说话时,喉结浅浅的划过一道漂亮的弧,衬得精美的下颚线有种不可思议的美。

宋绾有点看呆了,幸好带着恶修罗面具,若是不带,恐怕以苏相的美貌,要把全京城的人给迷死。

“长公主,长公主,我家公主说给你准备了生辰礼。”三公主身边的婢女凑到宋绾耳边,轻声道。

宋绾来了兴致,苏琼章提脚跟过去的时候,却被另一个小太监拦住:“苏相,太子有请。”

苏琼章凝着宋绾眨眼就走远的身影,收回目光跟着小太监走了。

与此同时,站在食肆楼上雅间的四公主宋怀柔,目光阴森的盯着被婢女带到偏僻地方的宋绾,嘴角浮现一抹狠戾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