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贝尔带领族人到达聚落中,草食动物们已经等着了。
领头的赫然就是为姜无指路的那头老羊,作为村里最年迈智慧的一位进化种,他被一致推举为村长。
他一个冬天过去肉眼可见的衰老了,要在严酷的寒冬和紫焰族群的利齿下保护好村民可谓难上加难。
他的儿子黑斑站在他身旁,还有另外两头生活在高原之上,被族长派来支援村落的牦牛进化种。
正值壮年的黑斑皮毛油亮肌肉健硕,漆黑尖锐的角能直接把闪躲不及的捕食者捅个对穿。
但大多村民还是柔顺可欺的,他们远远躲在房子里,眼神期盼地看着坎贝尔一行。
天知道他们想念之前卡伦统治下的北地多久了!
坎贝尔一看只有三个战斗力加入,不禁皱起眉对村长道:“我信守了承诺,但你却并没有为我提供足够的盟友。”
老羊弯下颈子,沉重道:“坎贝尔,我必须为我的谎言道歉。”
菲神色一凛,“你让我们直面紫焰,却不愿意多付出哪怕一个,”她点点黑斑,“这样的盟友?”
“他是我的儿子,是我们村最强的进化种。但其他人……我不能强迫他们去送死。”
她勃然大怒,怒骂之语被坎贝尔抬手制止,“我能理解你。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在战场上不要临阵脱逃。”
黑斑闻言顿时脸色便有些难看,但到底是己方有求于人,只得强忍不满,“当然不会。”
两头牦牛进化种沉默地吃着草,似乎对一会儿的战斗毫无兴趣。
对他们而言,灵活的狼非常可恶,比起对付这些滑不溜秋的对手,他们宁可花更多时间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要不是族长下了命令必须出力,他们最多也就去镇个场子。
姜无和麟听见这番对话,一致将头转向了飞在天上的墨。
墨讪讪地笑了笑,“这,我们也没办法。”
麟面容平淡,实话说:“向自己的盟友撒谎带来的很可能是失败。”
姜无拍拍狼头,俯身在狼耳旁笑道:“我还在呢,别担心。”
白狼却突然正色道:“我会亲自为父亲夺回领地。”
他没说话,捏捏Q弹的狼耳权作安慰。
卡戎进行了一次系统更新,这会儿也终于开机了,正准备用精神力记录下小狼崽成长为狼王的最后一步。
同样是熟悉的山坡,年年如一日的景色,对峙的双方却已大不相同。
紫焰也同样成长了,高壮的狼身配上血盆大口,简直像一头怪兽。
她仰头长嚎,涎水四溢的狼群也纷纷响应,双方都没有与对方多言的意思。
坎贝尔率先扑咬上去,作为地位最高的狼,他自然要对上紫焰。
但紫焰却只发出一声低吼,两头与坎贝尔体型相当的狼便一左一右将他困住。
黑斑和两头牦牛也被另几头狼牵制住,与捕食者战斗不同于族内雄性相争,三头瘦长敏捷的狼让他们根本来不及调整冲撞的方向,攻击每每落空,好在狼对他们的尖角和厚皮也无可奈何,双方一时陷入僵局。
但僵局对紫焰就十分有利了,她在几处战场间奔跑扑咬,几乎次次都能在对手身上留下伤口,坎贝尔一派一时陷入被动中。
野外的捕食者们往往倾向于试探而非这样直接的对抗,但也许是双方都处于赢则生,败丧命的死局下,每次出手都毫无保留,在敌人身上留下道道可能致命的伤口。
紫焰视野中忽然出现一道白影。
白色的巨狼自战场外稳步走来,目不斜视,金色的狼眼锁定了体型同样惊人的紫焰。
紫焰也定定地看着这头无比熟悉又陌生的白狼,忽而发出一声吼叫,接到讯息的狼们稍加迟疑后便快速退开。精力大损的挑战者们也未加追击,退到相反的方向。
两派竟不知不觉间围出一块空地,野兽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交织成近乎粘稠的氛围。
紫焰昂首站在空地中央,她看到了白狼残疾的后腿,眼神闪烁。
麟停在她正面不远处,同样昂首、傲然。
紫焰:“卡伦的儿子。”
麟:“是的。”
他注意到紫焰停留在自己后腿上的目光,“很意外你居然让你的狼停止攻击。我还以为你会像当时一样趁乱偷袭。”
她嗤笑一声,“对付你自然不需要用对付卡伦的办法。”
为什么要让狼停下攻击?
也许,也许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但时时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遗憾。
所以她一改往日作风,给了麟一个独自挑战自己的机会。
麟无意探寻她的想法,比起混战加大双方伤亡,他也更愿意用狼王的方式解决问题。
尽管他甚至还不是一个狼王。
坎贝尔肩头的伤再次崩裂开,但他无心去管,只牢牢盯住对峙中的两头巨狼。
本来其中一位,应该是他自己,但……
紫焰与麟都在估算对方的力量,紫焰从生死中学会了生存,而麟的教导者是同样践踏了死亡的姜无和虎纹。
谁也不知道是哪一头狼先扑了出去,同样钢刀一样尖锐的爪子相撞、匕首一样的牙齿撕咬,几乎每一次身影交错都快得像一道闪电。
紫焰利用麟后腿的不便一次次从侧方后方发起进攻,但他的防守同样完美及时。几个回合下来,双方皮毛都染上血色,红色的涎水顺着狭长的狼吻滴落。
进化种的大脑始终受到野性限制,在如此高强度的交锋中双方都渐渐失去了理智,到最后,每次拼杀都是近乎本能的对抗。
没有人想到战斗会惨烈到如此局面。
两支狼群都有些骚动,但蠢蠢欲动的狼在看到虎纹和姜无时都安静下来。
紫焰的族人大都被虎纹揍过,此时见到本该死透了的虎纹似乎变得更加强大,而且还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顿时难再升起反抗的欲望。
而坎贝尔等人则从墨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知道了姜无的恐怖,此时被血液激出的凶性也强压下来。
姜无扫过双方,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不在于他们了,只在于紫焰和麟。
虎纹比他更了解狼的战斗。他看着两头巨狼身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的伤口,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虎纹:“姜无,他们不能再打下去了。这样谁都活不了。”
卡戎也早忘了拍摄影片的事,在精神海里心疼得直叫:“对啊!你看麟身上的伤……你还不出手吗!”
姜无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眉头紧皱。
虎纹低声问:“难道你要让他打败紫焰后马上去死?这确实是拿到气运最快的方法。”
卡戎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姜无,咱们不是说好陪麟在这个世界把寿命耗尽吗!”
他快被这俩家伙烦死,解释道:“麟想自己动手。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话落又在心中对卡戎说:“如果他受伤过重我会给他血。”
它这才放下心来,重新打开摄制功能。
虎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并不怎么高兴。
坎贝尔和菲都焦躁地旁观着战况,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去。
不仅因为麟是卡伦的儿子,他们需要保护对方,还因为若是麟也败给了紫焰,那他们就真的再无翻身之力了。
那三个帮忙的进化种根本靠不住!
处于战斗中的麟虽然越来越臣服于本能,一次次攻击都顺心而出,但同时也有一种玄妙难言的感觉包裹着他,为他将蒙在眼前的一层“薄纱”揭开。紫焰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弹跳,在他眼中都变得无比漫长清晰。
若是此时他分出心神查探虎纹和姜无的方向,他就能发现两人身上都闪动着美妙的光芒,虎纹身上的十分微弱,但姜无整个人就像被流动的彩色云雾包裹住了一样,无比耀眼。
随着遮盖在世界面上最后一层轻纱被摘去,麟的世界完全归于一片寂静,一切在他眼中就像是放慢了无数倍的默剧,紫焰蹬在地上,掀起一片泥土,利爪横向挥来,由于失误而露出的脆弱的颈部……
紫焰电光火石间的一击刚刚挥出,众人就见麟仿佛早有预见似的轻巧躲过,尖牙狠狠咬上紫焰的咽喉……
“紫焰!”
狼群中地位仅次于紫焰的雄性高呼一声,迅速向麟侧腰撞去,却在中途被姜无狠狠一拳砸到了一边,重重摔入泥坑中,口鼻处流出丝丝血迹。
麟不顾紫焰拼死挣扎的利爪,牙关死死闭合,直到身下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场超越常规的死斗深深震惊,紫焰的族人本能地夹紧了狼尾,畏惧地看着场中浑身浴血的白狼。
当那头额头有着紫色火焰的灰狼彻底一动不动时,麟抬起头,完全染作猩红的狼脸直直对上姜无的方向。
金眸一如既往的平静、澄澈。
姜无心跳忽然漏掉一拍,这个瞬间的他似乎与巅峰时的海德斯无限重合了。
紫焰的族人纷纷发出溃败讨饶的呻吟,被三个草食进化种赶得落荒而逃。
白狼登上那片被紫焰站着宣告过胜利的高地,代表着王者归来的狼嚎在北地中心响起,坎贝尔等也随之响应,这是他们自从卡伦身死以来第一次酣畅地呼喊。
悠长的狼嚎传出很远,远到周边所有飞行进化种都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随后这些信使们便会把属于麟的荣耀带去北地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