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刘荆看完了姜云尚悄悄派人送进来的消息,面色凝重,此次是有备而来的,想要轻易了结是难了。
想到姜云尚在信中询问的事,心里感动,好歹他这广陵王也没有白做,就此反了,趁机渡江与朝廷划江而治,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过是一瞬间的心动,更多的是顾虑到其他人怎么办。
首当其冲的就是两个孩子了,有母后在大概率是会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的,可其他的呢,一辈子成为质子,一辈子承受着被父母抛弃的阴影中,不,他舍不得。
再则是广陵的百姓,多少年来他们才可以像现在这样安居乐业的,若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就毁坏了这一地的繁荣,他自己都舍不得的。
最后是父皇,他辛苦打下的锦绣江山被硬生生地给拆成两半了,这他以后无颜去见他的。
杜斯娅也看完了信,紧张担忧地看向刘荆,内心矛盾地很,她既想痛快的刘荆干脆揭竿而起,打破命运的束缚,可又害怕着战争带来的后果,单是当初刘荆对付刘腾就抢了那么多人,更别提争斗了,更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在刘庄手里捏着。
刘荆安慰地朝她笑笑:“放心,本王不会冲动的。”
杜斯娅鼻头酸酸地,她这一刻是希望他冲动的。
“让人去告诉姜云尚,告诉宁达非上奏朝廷吧,他不过一郡守哪有资格来断本王的。”刘荆已经开口吩咐管家了。
管家强笑着点头下去了。
刘荆回头看杜斯娅泪眼朦胧地,开玩笑道:“当真是年纪渐大,越知敬畏了,若是换做以前,本王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冤枉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了。”
杜斯娅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是我们拖累了你了。”
酒精将她揽过去:“怎么能说拖累呢,是你们成为了本王最在乎的事了。你们就是本王的天下,就是本王最珍重的。”轻抚着她的后背,“这事都知道本王是冤枉的,六哥不会做事不管的,你就放心吧。再重也不会多重的。”说的分外地轻松。
杜斯娅知道是不会很重,史书上都说汉明帝宽宏大量,对这个傻缺弟弟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容,可真的处在其中的时候,她就觉得重了,因为本就不是他的错。伸手将他抱住,紧紧地,埋首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王爷自己说的,无论发生了什么,王爷都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能做傻事的。如果没有你,我们的天就塌了。”
如今他最后的结局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口沉重地日日不得安宁的,她怕他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可又无力去抗争这些。
刘荆不知她的害怕,调侃道:“你这话说的,像是本王准备上战场似的。本王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家里,陪着你。”
杜斯娅点点头,抱地更用力了,仿若一松手他就要不见了。
刘荆心疼她的惶恐,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仿若可以帮她驱散恐惧。
阳光倾洒进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温暖惬意,像是隔开了外界的风风雨雨。
姜云尚收到消息虽然不甘心,但他也知道是刘荆自己的决定,立刻就去通知了宁达非。
宁达非不知该松口气还是继续悬着心,令人快马加鞭地将事情报去了京城,等待圣裁。
而就在这期间,刘荆竟收到了一个神秘莫名的表忠心的信,来信者称自己在广陵军中任职,一直对广陵王佩服有加,此番变故他为他十分抱不平的,觉得不能就这么被冤枉了。凭着如今广陵的实力完全是有一争之力的,假如他是因为顾虑没有兵力,那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愿意效忠广陵王,而他手下的兵士也愿意效忠广陵王的。所以请广陵王下定决心,若有意可派姜云尚去城郊的庄子相见,自有人接应,详谈具体的信息。
虽然信中没有说明他的身份但隐约透露出来在军中的职权不低的。
不可否认,这信十分具有诱惑力。可刘荆却面沉如水,他自认自己这么多年并未接触军中,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投诚怎么看都是可疑的。若当真有这本事,那就不会有人围困王府了。
忽然脑中闪过一事,这手法不就和之前刘腾极为相似嘛,鼓吹着他让他谋反,好让幕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想起当年刘腾的话,果真郭家后面还有人,还不死心的。
刘荆冷冷地掀唇,又将信看了一遍,倒是谨慎地很都没透露是在哪个庄子里。起身,手上捏着信,只不知道这么些年他是不是愿意说了,许久没有去看过他的刘丞相了。
这几年汪先生的身体就一直没见好过,而刘腾夫妻俩因为彼此心里的猜忌和心结,往日的恩爱早已经烟消云散了,各自割据了一隅,过着互不相干的日子。若不是愿院子不大,只怕早已经老死不相见面了。
刘荆和刘腾一晃已是多年未见,很难将眼前这个站在厅中的已经两鬓斑白的透露出一股暮朽之色的男人和以前意气奋发,温文儒雅的刘丞相联系在一起。
刘腾抬眼看了眼刘荆,被困在这儿,一日日地过着,而回忆最多的竟是跟在刘荆身边的那段时光,彼时两人相得的,忍不住想要想若是他没有,那是否隔墙的喧哗也会有他一份的。只可惜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
刘荆省去了寒暄,径直地将信递了过去,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何人吗?”
刘腾飞快地将信看完,苦笑地弯弯唇角:“若是臣下…我知道大约王爷也不会赢得这么轻松了。”
刘荆也知道,这人应该是之后安插进军中的,也不指望能从他这儿得到答案:“那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愿意告诉本王到底是谁了吗?”
刘腾笑容更加苦涩了:“王爷,非我不说,而是不能说。”
“因为你的儿子在他们手里是吗?”刘荆问道。
刘腾怔了下,点点头:“不然他怎么放心我呢。”
刘荆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站起身来,没有再逼问:“那就不打扰你了。”
刘腾看着他渐行渐远,突然问道:“王爷真的不心动吗?”
刘荆顿了顿,偏头,摇摇头:“天下于我已无意义了。或者从来只是因为一些不甘心而已,一切都已经好了,那点小不甘心我就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