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圣旨同时从章华宫发出,而杜斯娅也终于想出了办法,从外面买了本论语回来,分别把山,阴,王,反四个字给抠了,连带着一些特产托人送去给了东平王妃钟氏。一方面也算是告密过了,事后一旦查起来她也有理由的。另一方面也心存侥幸,即便是下定了决心,她依然不想当那个告密者。
这些几年来,因为杜斯娅一直刻意维护着和太后,东平王妃的关系,每个季度都有节礼往来的,杜斯娅让人把东西送出去还真没有人觉得不对,这时候就越是不能有反常的。
第二日,一如刘庄所料的刘荆接到圣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的,害怕,恐惧,愤怒,不甘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呆呆地跪了半天,还是在管家的提醒下才回神把圣旨给接下来了,捏着圣旨的指节发白,后背的汗直直地躺下来,凭借着全身的意志力才稳住将天使给送走。
而跪在后面的杜斯娅则是浑身发冷,她昨天才把东西送出去的,又不是加急的,就是再怎么快马加鞭也不可能现在圣旨就到的,那就是王府里面还是有眼线的!呼吸都感觉到沉重了,想想也是,皇帝怎么可能放心一个不安分的王爷就这么在封国自由自在呢,又万般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了。
刘荆回头就看见杜斯娅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里内疚,还是让她担惊受怕了。
刘腾则是一脸的灰败,他们分明已经很小心了,陛下怎么还会发现的。眯起一双眼睛逡巡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在杜斯娅身上停了停。
杜斯娅有种芒刺在背地不舒服感,刚想回头去看,却被芝麻油扑过来,他尚且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在上课突然被叫了过来,但是却敏感地觉察到气氛不对,这让他十分的不安和不舒服,于是寻求自己母妃的安慰,张开双臂,可怜地仰头:“母妃抱抱。”
杜斯娅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对刘荆说:“王爷,我们回院子说。”
刘荆负疚地摸了摸芝麻油的头,点头刚要说话。
刘腾却不客气地打断了进来,脸绷得紧紧的,喊道:“王爷。”
刘荆回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下,朝着杜斯娅勉强勾了下嘴角,话却是对芝麻油说的:“芝麻油先和母妃回去,父王一会就来。”
芝麻油搂着杜斯娅的脖子,乖巧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父王快点。”
刘荆对他温柔地一笑,和刘腾一起朝着书房走去。
“王爷,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刘腾一进书房,十分不甘心地压低声音说道。
刘荆苦笑讥诮地说:“那不然呢,凭着咱们那不足一万的人,能成什么事。更别提陛下已有了准备,当初咱们打的就是趁其不备的主意。如今,这陛下肯如此放过已经是万幸了。”
这么些天来对他其实一直是一种煎熬的,一边是自己一直觊觎位置的野心,一边又是身为皇子的责任感。事情越是发展,他就越是没有信心。只是已到这份上不得不继续,如今这道圣旨,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他给杜斯娅母子安排的逃亡路线派不上用场了。
他准备的后路再好,也不能改变颠沛流离,也改变不了不可见光了。
如今这样也好,至少他儿子还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
“王爷。”刘腾语塞,只能如同困兽般喊着,太多的情绪在他黝黑深沉的眸子里了。“”那也不能全给了王爷。”刘腾突然想到,那可是全部的家底,留一些,以后还是能派上用处的。
可刘荆却没点斗志了:“留着干什么,难道再给他留着把柄吗?”无奈地拍拍他的肩头,算是安慰:“如今陛下给了本王一个脸面,也是一个警告。”自嘲地笑笑,“本王还以为是趁其不备,却没想到只是个跳梁小丑全都在他的手心里。”绕是他们再怎么用心还是被他发现了,可见安插人手之深,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的。长叹一声:“罢了,这些日子也够累了,丞相早日回去歇息吧。”
“王爷,那暗探咱们就不查了吗?”刘腾恨意满满地说。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告了密,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这是他多年来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了。
刘荆面色也沉下来,咬牙切齿地恨声:“查,当然查,本王输给陛下本王认,但是背叛本王的也别想放过。”
刘腾主动请缨:“如果王爷信得过臣下的话,想请王爷把此事交给臣下。”
“如果本王连你都信不过谁,还能信谁呢。”刘荆自嘲地说。
“臣下谢过王爷信任,臣下也一定会查明白,不负王爷所望。”刘腾的眸光犹如一条毒蛇阴沉生冷,坏了他好事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嗯,此事就交给你了。”刘荆点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此事不急于一时,丞相先回府休息,等朝廷来人把人领走了之后再说吧。”说完后就回了后院。
杜斯娅已经把芝麻油打发了去找阴诚玩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满脑子都是谁是密探的事,以及她送去的东西能不能被发现的事,还有这事是不是就算完了,刘庄后续还有惩罚吗?连刘荆进来都没发现。
刘荆见恍恍惚惚的模样,心头一疼,进去在她身旁落座。
杜斯娅回神,勉强地牵牵嘴角:“王爷。”
刘荆拉过她的手,怜惜的说:“这些天你害怕坏了吧,这样也好,大家都轻松了。”
“王爷。”杜斯娅在他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浓重的愧疚和关心,本还纠结着要不要主动坦白,可如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反手扑在他的怀里,静静地靠着,听着他的心跳声。
刘荆缱绻地盯着她的发顶,下巴地轻轻地抵在上面。
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仿若外面的风雨都不存在了,只留下一地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