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着太夫人歇下以后，卫姝与楚宁笙便离开了清波堂。
“嫂嫂……我有些紧张。”挽着卫姝的手，楚宁笙说话的语气都透着几分底气不足。
“紧张什么？”卫姝笑着问她，“是怕嫁过去后谭大人对你不好，还是怕他的那些儿女苛刻你？”
“也不是……”楚宁笙咬着唇瓣，巴掌大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纠结的表情来，“就是……就是怕自己做不好。”
脱离一个大家庭太久，自从离开沈家以后，她几乎就没有再管过家里的事儿，如今突然让她回归，她真是觉得有些棘手。
“就跟平常在家里一样，有什么做不好的。”卫姝笑，“再说了，你这过去又不是给人做媳妇的，你也不用每日晨昏定省，只等着那些孩子来给你问安便好。”
“就是这样才觉得难呀……”楚宁笙道，“谭家那些孩子我又没有接触过，更加不知道他们对我是什么态度。”
“我倒觉得你无需担心这些。”
卫姝道：“谭大人既然是真心要娶你，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的，这些事儿他必定都已经想过了。他的那些孩子年纪都不小，知道懂事，哪怕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难做，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真的吗？”楚宁笙半信半疑。
“当然了。”卫姝笑道，“与其在这里担心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不如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好好迎接明日以后的生活。好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自己过出来的……”楚宁笙一时没明白过来她这话。
也是秉着不想让她再跟谭鹤荣之间有什么矛盾了，卫姝便轻声对她说：“无论多好的男人，都不喜欢自己被妻子强压一头，你明白吗？”
天下男人都一样，他们需要的是妻子支持鼓励，以及时不时的崇拜。
骨子里的劣根便是如此，改变不了的。
当初与沈骞的矛盾，更多的便是从这里引起的。
楚宁笙不是个会服软的人，她一向吃软不吃硬，谁要是跟她硬，她哪怕是梗着脖子都会顶上去的。
“大嫂的意思是……”她微微愣怔，“要我向谭鹤荣服软？”
“倒也不是要你事事都向她服软。”卫姝笑道，“你要学会儿把住这个度，既不让他觉得你是软柿子好拿捏，也不能让他觉得你太过强势，与你相处压力大。”
这个度是最不好掌握的，即便是卫姝，一开始也是在摸索着楚宁风脾气中走过来的。
“原来还有这些法子吗？”楚宁笙觉得诧异，“我竟是头一次听说。”
卫姝笑了笑，她太知道楚宁笙是什么性子了。
若不是如此，当初也不会跟沈骞闹那么多的矛盾。
沈骞固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楚宁笙的性子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倒希望你永远不要听到这些。”卫姝捏了捏她的手，如此说道，“这些是要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用，如果谭鹤荣当真是疼爱你，那么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会永远跟你站在一边。”
就比如楚宁风。
他从来不会在意卫姝做了什么，他只在意卫姝做这些事时是什么情绪，是高兴还是难过，是受了委屈还是出了恶气。
甚至在外人说她善妒时，他都会回一句，他惯的。
无论卫姝是什么样，在他的眼中，始终都没有变过。
“我也希望。”楚宁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来。
“早些回去休息吧。”卫姝轻声道，“明儿天不亮就要起来梳妆，可不能误了吉时。”
“嗯。”楚宁笙轻应了一声，才跟卫姝分开，由丫鬟打着灯笼朝凌烟阁走去。
而卫姝这边呢，陪在她身边的一直是玉含。
平日里这时候玉含已经回去了，但明儿是大日子，她走不开。
“夫人。”玉含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卫姝‘嗯’了一声，看了眼玉含，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瞧见不远处楚宁风站在那里等。
虽然早知道他会等着自己，但卫姝还是忍不住扬了扬唇角，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
“谦哥儿呢？”还未走近，她就笑着问。
“回沉香居了。”楚宁风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一笑，“方才跟宁笙说什么呢？”
他大老远就瞧见两人边走边说话，估摸着猜到什么。
“也没说什么呀。”卫姝笑，“不过是安慰一下她而已。她紧张，姑娘成亲前都这样。”
“哦？”他疑惑的语气，调侃似的望着她，“那当初你嫁过来前一晚，可有这么紧张？”
“我啊……”
卫姝当真想了一下。
过了这么多年，她都已经有点忘了自己那时是什么心情了。
有没有紧张她倒是不知道，但她仍然记得，自己直到见到楚宁风之前，手脚都在发抖。
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后院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许多东西都是自己从书上看来的。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楚家，更配不上那个人前显贵威武的大将军。
可刀子已经架到了脖子上，她别无选择。
“我当然也紧张了。”卫姝扬唇笑了，眼里都是笑意，“除了紧张，我还忐忑呢。”
“忐忑什么？”楚宁风轻声笑，“怕我对你不好？”
“肯定怕啊。”卫姝噘噘嘴，“成亲之前我没有见过你，谁知道你长得是圆是扁，是高是瘦啊。”
“那后来见到了，可还满意？”他笑着问。
卫姝没有答，反问他：“那你见到了，满意吗？”
他无声笑着：“我若说满意，你便要怪我只看容貌。”
“嘁。”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中了，卫姝顿觉无趣。
跨了步台阶，楚宁风轻声提醒她：“当心脚下。”
“问你啊，若我长得奇丑无比，你还会像现在对我这么好吗？”卫姝提着裙摆上了台阶，复又转回这个话题。
“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我不知该如何答。”楚宁风认真的说，“你并非奇丑无比，我无法做出回答。但我承诺的，从来没有变过。你是我的妻子，我会给你所有的体面与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