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风从前总说卫姝娇养孩子，怕好好一个男孩子，养到最后跟个闺阁女子没什么差别。
但一路看在眼里的林奶娘却觉得，卫姝并不娇惯孩子。
她是该宠的时候宠，该狠的时候比谁都狠。
就比如此时。
洪师傅替谦哥儿找了把半长的匕首，同他的身量比起来，也算得上趁手。
卓七也没敢拿长剑，只用一把短剑应付。
谦哥儿从来没学过，但他看过不少，这会儿抓着匕首倒是有模有样。
这一大一小互相试探着，有时是谦哥儿先挑衅，卓七躲闪，有时是他象征性的进攻，实则防守。
这样的场景虽是无趣，但卫姝看在眼里却是心惊肉跳的。
谦哥儿还不到三岁，就已经开始舞刀弄枪了，虽然这是男孩子的必经之路，可她总还是会担心的。
两人打的你来我往，谦哥儿明显能感觉到卓七在让着自己，他心里有些不高兴，便更想证明，他挥着匕首毫无章法的进攻，卓七怕伤到他，只能朝后躲。
他一边用短剑防守着，一面已经退到了边缘。
但谦哥儿没管那么多，他甚至想将卓七逼到台下，可他太着急了，再加上方才蹲了马步，腿还没缓过来呢，他一步才刚跨出去，另外一步就跟上了，锦袍下摆贴在地上，被他一脚踩上，顿时整个人就朝前扑去！
谁都没料到谦哥儿会突然摔倒，他手里还握着匕首，这一跤摔下去若撞到刀刃上，那还得了？
“谦哥儿！”卫姝大叫一声，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朝他跑过去。
在他面前的卓七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丢开手里短剑，直接飞扑过去接住谦哥儿，几乎与他手中的匕首擦过。
锋利刀刃划破衣服与皮肤，鲜血的血腥味钻进人的鼻子里。
谦哥儿被吓到了，他紧紧握着匕首，已经忘了要松手。
“四少爷，您没事吧？”卓七稳稳将谦哥儿接到怀中，就地翻滚了一下，将他护得好好的。
“小……小七侍卫……”谦哥儿怔怔地望着他左胳膊，鲜血正从他的手臂涌出。
“我没事。”卓七微微一笑，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抱着谦哥儿起来。
等他站好，卫姝才提着裙摆跑过来，她吓得脸都白了：“谦哥儿，你没事吧？你身上怎么有血？你哪里受伤了？”
“娘，我没事……”谦哥儿脸色煞白，眼睛红红的望着卓七的伤口。
“小七受伤了。”老师傅看上一眼，便立马叫洪师傅，“去把我房里的金疮药拿来。”
林奶娘跟绿萝都连忙过来护着谦哥儿，一个给他擦身上的血，一个则拉着长安不让他靠近看到这一幕。
仔细检查了一下谦哥儿，确定他身上没伤以后，卫姝才看向卓七的伤口。
被匕首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争先恐后的往外流。
卫姝怕他失血过多，便用手帕先暂时给他止血：“包住伤口。”
卓七身体一僵：“夫人，这怎么行……”
他们是主仆，卫姝用她的手帕替他抱伤口，这……
“先别管这么多。”卫姝皱着眉道，“还好伤口不算太深。”
一旁的谦哥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着道歉：“我……对不起……我错了……”
“四少爷，您别哭，这不怪您。”卓七捂着伤口，安慰似的朝他笑道，“只是一个小伤口，过两天就好了，没事的。”
“真的吗？”谦哥儿抽泣着。
“真的。”卓七笑道，“等过两天伤好了，我再陪您舞剑。”
“我不学了……”谦哥儿哭着说，“我以后再也不学了。”
他说着，就趴在林奶娘怀里哭。
孩子是被吓到了，卫姝原本想训斥他几句的，可最终于心不忍。
“好了，别哭了。”她轻轻拍着谦哥儿的肩，“没有人怪你。”
没想到谦哥儿哭的更大声了。
好在洪师傅及时将金创药拿来了，他动作粗鲁的替卓七上了药。
在他们男人眼里，不过是一道伤口，算不得什么。
血很快止住了，卓七握着卫姝那方已经染了血的手帕，不知是该还给她，还是丢掉，毕竟已经脏了。
“先回听雨轩吧。”卫姝将谦哥儿抱起来，也不管他是不是很重了。
卓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上去。
洪师傅已经去打水清理练武台上的血迹了，老师傅拍了拍卓七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卓七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卫姝他们离去的方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方手帕，一直被他握在手心里。
*
听雨轩主屋里，林奶娘带着长安在外面，一众丫鬟也都在院里候着，没敢进去。
玉含提前回来替谦哥儿去找关兔子的笼子了，错过了在习武堂发生的事，等她听绿萝说了以后，也是吓了一跳。
屋里呢，谦哥儿站在卫姝面前，还哭得一抽一抽的。
“哭什么呀？”她轻叹气，“今日这事，娘也没说你，没责怪你，你怎么还自己哭个不停了。”
“我伤了小七侍卫……”他抽抽噎噎地说道，带着鼻音。
“你是因为伤了他感到自责？”卫姝微眯着眼，问。
这个问题问得谦哥儿一愣。
他低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发现从自己要拉着长安比试开始，一切事情发展就已经没有照着他的想法来了。
甚至后来伤到卓七，也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
他若是不这么任性，今日卓七根本不会受伤。
想到这里，他觉得更加愧疚。
卓七还送了他两只那么可爱的兔子呢。
“是我错了……”谦哥儿小声说，“我不该争强好胜。”
见他还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卫姝才算是放了心。
她就怕卓七的伤白受了，到头来这小子是个混物。
她将谦哥儿拉到自己身边来，用一方新的手帕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娘常常教育你要三思而后行，你总是那么乖的说知道了，记在心里了，但记没记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若是早记住，今日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