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定远侯府做客是在三月底，此时天气回暖，却时常下雨。
临出门前空中便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算不得大，只是下了雨难免冷上几分。
卫姝与楚宁笙坐在马车里，两人手上都抱着小手炉，玉含给她们倒了两杯热茶，驱了身上寒气。
卫姝捧着茶杯，撩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雨势渐小，应当一会儿就要停了。
转过头来，却看见楚宁笙盯着某一处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卫姝轻轻问她。
“嗯？”楚宁笙堪堪回过神，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微笑，“没什么。”
她的心中必然是在琢磨那件事。
今日这场宴会原是为了让她与谭鹤荣见个面，虽不成体统，但没有外人在，也算不得什么。
“别想了。”卫姝柔声道，“就当是去串个门。”
“好。”楚宁笙笑着点头。
不多时，马车停到了定远侯府门口。
她们下车来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还飘着湿润的细雾，京城鲜少有这种时候，一年到头都难有一次。
门口候着的婆子瞧见卫姝来，便笑着过来迎：“楚夫人，您来了。”
她说着，又朝楚宁笙看了一眼，许是周夫人吩咐过，她福了福身：“楚三小姐。”
楚宁笙抿唇含笑。
“今日宾客来了多少？”卫姝与她算是熟悉，语气中尽是熟络。
“孙夫人已来了，还有宣平侯太夫人。”婆子笑着说道。
“罗四也来了？”这倒是让卫姝有些惊讶了。
“是呀。”婆子笑说，“夫人说了，今日这场宴会只为了请些朋友做客，所以其他的都没请。”
人多眼杂，这其中难免被有心人看出来。
可孙夫人与罗瑞芯却不同，她们与卫姝交好，但凡是对卫姝有一点不好言论，她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跟着婆子一路进了后院，到了周夫人的宴客厅，卫姝便瞧见孙夫人与罗瑞芯都落座了，周夫人正在跟两人说些什么。
“平日里都是你到的最早，今日倒是奇了。”周夫人看见卫姝与楚宁笙过来，便笑着起身道。
“家里孩子闹，没法子的事，故而晚了些。”卫姝轻笑，随后与孙夫人她们打招呼。
罗瑞芯也算是很久未见了，她的气色很好，眉宇间噙着一抹温柔和善的笑意。
楚宁笙也一一与她们打过招呼，随后便不说话了。
她在这种场合，向来都是不怎么说话的。
“先坐吧，别站着了。”周夫人招呼着众人坐下，又叫丫鬟上了茶。
“我家侯爷跟永昌伯爵还有谭大人正在书房议事呢。”她手里抓了颗桂圆，笑道，“这些个臭男人混在一起说话，没一两个时辰是说不完的，咱们就做咱们的，不管他们。”
听见谭鹤荣的名字，楚宁笙分明感觉自己的心微微跳了一下。
几个妇人凑在一处，除了聊孩子，似乎就没什么别的话题了。
她们聊天的时候，楚宁笙就是坐着喝喝茶，其余什么都不干，偶尔会跟着说两句，但大多时候都是沉默不语。
不知聊了多久，有个丫鬟端了茶点进来，周夫人趁着这空挡，对楚宁笙道：“三小姐是头一次来侯府吧？我那花园在京城可是一绝，你若是坐着无聊，不如就去那里赏赏花。”
楚宁笙正好也坐的有些腰酸背痛了，她已经好几个月未曾这样挺直背脊坐这么久，巴不得起身活动活动。
她点了点头，就起身跟着丫鬟走了。
等她走后，周夫人脸上的笑才稍微淡下来，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忧地对卫姝说：“我怎么瞧着这三小姐，状态没过去那么好了？”
虽说以前她也不算爱说话的吧，但至少还会维持一下表面，如今是连笑都懒得佯装了？
“那件事，对她影响太大。”卫姝喝了口茶，轻轻叹口气，“若非想让她早点摆脱这种情况，我又何必如此操心她的婚事呢。”
“这事能成吗？”孙夫人略带关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对这事并不上心。”
一直在状况外的罗瑞芯听着她们这话，感觉云里雾里的：“几位姐姐说什么呢？三小姐又要成婚了？跟谁啊？”
她只是今天临时被周夫人请过来的。
本来没打算请她，但周夫人想着她也是个苦命人，在京城里朋友少之又少，唯一值得谈心的就是卫姝，索性将她也请来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同她说今日这场宴会的目的。
“你猜猜呢？”卫姝笑着道，“谭大人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罗瑞芯当真被问的一愣，再转头一想，蓦地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
是要撮合谭鹤荣与楚宁笙啊！
她终于回过味来。
“你这脑子，幸得是嫁到宣平侯府了，若是嫁给其他人，恐怕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孙夫人无奈地摇头笑道。
如今的宣平侯心地善良，侯夫人又明大理，才让罗瑞芯在宣平侯府安安稳稳的生活。
但凡换一家，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我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罗瑞芯摸摸鼻子，笑道。
卫姝在一旁听着只是笑。
说罗瑞芯幸运吧，她其实是幸运的，嫁给老侯爷后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她又是不幸的。
老侯爷终究没活多久，他若是如今还活着，罗瑞芯不知能被宠成什么样呢。
*
晌午时候，楚宁笙才从花园回来。
用午膳时从她脸上瞧不出有什么变化，卫姝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失望的收回目光。
等回将军府的马车上，她还是忍不住问：“你去花园待了那么久，在做什么？”
单纯的就是赏花吗？
“赏花啊。”楚宁笙说着，微微扬唇笑了起来，“其余什么都没做。”
“是吗？”
卫姝还是不太相信。
周夫人说，她会安排楚宁笙与谭鹤荣见一面的，至于两人能聊成什么样，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楚宁笙眼眸轻弯，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快，“哎呀，大嫂，你就别问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