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霸占

贺松明醒来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和往常的不同之处。

被?子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暖,要知道?血族体温天生偏低,畏惧炎热,对寒冷的耐受性极佳,这样的温度,不可能来源于他自己。

手指似乎正被?触碰着,贺松明转过头,猩红眼瞳清楚看?清黑暗中的一切——他昨天刚从拍卖场带回来的人类血奴正侧身躺在他身边,睡得安稳。

阮陌北微微蜷缩着,手小心翼翼地碰触自己的一根手指,似乎怕更多的接触会把他吵醒,或者将他惹怒。

贺松明深吸口气,阮陌北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不知道?,身为?血族,他的感官十分灵敏,对方?这样直接爬进了他被?窝里?,没理由?不被?他发现。

自己的警惕性下?降了,还是说……他早就习惯了阮陌北带来的种种感受?

这点意识让贺松明皱了下?眉头,重逢之后,他血族的身份暴露,阮陌北似乎一点也不恐惧,就算被?他吸血,也毫不反抗,甚至三番两次地主动靠近,做出那些亲密的动作?时,熟练到?让他格外的烦躁。

这些年来他每一天都会想,经历过那么多日子后,已?经长大成人的阮陌北会是什么模样,他想到?了一千种可能,却没料到?竟然会是如此。

讨厌吗?

不,怎么可能会讨厌,只是有点无所适从罢了,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新转来的男孩掰了半个面包,和几颗橘子一起放在他桌上,突如其来的善意让他无所适从。

明明重逢后才不过一天,阮陌北怎么就能这样自然而然呢?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性格有没有在十五年的分离中发生变化,万一他变成了一个以虐杀为?乐、只把血奴当?做物品使用?的血族怎么办?

贺松明眉头越皱越深,完全无法?为?阮陌北的种种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轻轻掀开被?子,尽量不去惊扰看?起来睡得很沉的阮陌北,打?算就这样悄悄起床。

不曾想阮陌北在他动弹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双眼,人类眼睛在睁开的那一瞬间就无比清明,仿佛在睡梦中都十足警惕,提防着可能袭来的刀刃或子弹。

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安全的地方?,阮陌北神情瞬间变作?惺忪,他眯着眼,含糊道?:“唔,早上好……不对,是晚上好。”

贺松明掀开被?子离开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他沉默片刻,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因为?觉得你醒来之后可能会有点饿,虽然之前?说每周三次就可以,但最好的情况,应该是每天都能吃点东西吧?”

贺松明眯起眼:“我说过了,如果你不想在一周后变成一具干尸,就不要过来招惹我。”

“你会控制不住自己吗?”阮陌北露出笑容,他怎能不知道?贺松明是在恐吓他,贺松明数次拒绝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他在害怕自己。

阮陌北坐起身,贺松明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到?近乎透明的衬衣,那是他被?关在卖场笼子里?时,身上的衣服。

和那些最常在拍卖场出现的人类都不同,阮陌北的身体结实?修长,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出某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有时半遮半掩的风情比全部裸.露还要充满诱惑,亲手扣上的项圈还好好戴在阮陌北脖颈上,金属牌上印刻的名字宣布着这个人类的归属。

黑色的皮质衬得脖颈更加细嫩,仿佛都能透过皮肤,感受到?下?方?血管里?鲜血的流动。

贺松明的喉咙不禁一阵发紧,除了吸血的渴望,同时升起的,还有某种些许陌生的……其他渴望。

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他当?机立断地掀开被?子,就要离开。

但手腕却被?阮陌北抓住了。

阮陌北拥有着不亚于血族的力量和灵敏度,这在人类之中十分罕见,不然他也不会像拍卖师说的那样,差点干掉两个血奴猎手了。

同样的事情血族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于是他立刻将阮陌北整个人按住,避免了对方?像昨天那样,将自己压倒在床上。

柔软的乌发散落在枕头上,人类眼睛在黑暗中不能很好的聚焦,也因此流露出些许脆弱的涣散,贺松明清楚看?到?阮陌北吞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被?项圈勾勒出明显的弧度。

贺松明自上而下?地紧紧盯着阮陌北,不少人类会因为?血族唾液中的神经毒素,沉溺于被?吸血的虚拟快感中,他刚开始也以为?阮陌北同样如此,但对方?的这番举动,更像是在邀请他……做点其他事情。

似乎吸血只是一味调剂,阮陌北真正想要的,是……

面对一个熟知他所有敏感地点,知道?如何让他在第一时间悸动起来的人类,初经人事的血族终究没能忍住这致命的诱惑。

在阮陌北张开嘴,轻轻叼住他手指的那刻,血族猛然俯下?身,一口咬在他戴着项圈的脖颈上。

……

阮陌北摸摸颈侧,根本感觉不到?伤口,他不清楚正常吸血鬼一顿饭要吃多少,但能感受得出贺松明进食得相当?克制,好像害怕会伤害到?他。

两天内被?吸了三次血,阮陌北非但没感觉到?贫血的眩晕,反而因为?这两场畅快淋漓的亲密接触更加舒畅。

上个世界他身体状况太差,两人都不敢放肆,而现在,虽然贺松明表面上不怎么情愿,身体却相当?诚实?。

贺松明拾起被?扔到?床脚的衣服,背对着阮陌北,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对方?。

继续冷冰冰的?好像不太合适,但贺松明内心深处还是有点生气的,阮陌北表现的越熟练,他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越浓烈,让他烦得要命。

他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倒抽气的声响。

头又不受控制地扭过去了。

阮陌北正一手按着腰,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贺松明,轻声问道?:“腰有点不太舒服,能带我去浴室吗?如果处理不好据说容易发烧。”

从贺松明唇角的那一下?抽搐,阮陌北能看?出他冷酷的面具差点因为?自己的最后一句话皲裂。

果不其然,几秒钟的沉默后,血族伸出手,将他从床上捞了起来。

阮陌北顺势将两手揽在了他脖子上,放在最开始,要说他一个一米八多手脚俱全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壮的大男人,会光溜溜地被?另一个人公主抱,阮陌北绝对会一拳招呼到?对方?脸上。

而现在,经历过上个世界里?被?狼人抱来抱去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挺享受。

贺松明把阮陌北抱进了浴室,将他放在浴缸里?,之后收手站在一边。

“你不问问我情况怎么样吗?”

“……”贺松明眼神瞟向一边,声音有些发紧,“你怎么样?”

“还好,就是可能会比较难清理。”阮陌北伸手去调水温,“要一起来洗洗吗?”

他是怎么自然说出这些让人面赤耳红的话的?

贺松明深吸口气,既然阮陌北如此热情邀请,他又干嘛要拒绝呢?

反正至始至终,吃亏的都不会是他自己。

贺松明抬腿埋进浴缸,血族很会享受,硕大的圆形浴缸像个小型汤池,泡着他们两个都绰绰有余,温水一点点没过身体,最终到?了肩膀处。

阮陌北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捧水洗了把脸,听到?对面的贺松明问:“为?什么要在这个点睡觉?”

“我要调整作?息,最好能调整到?和你差不多,要不然如果到?了你需要带我出门的时候,我再因为?睡眠不足精神不好就糟了。”

阮陌北说着,调整成比较方?便?的跪姿,饶是这个世界里?他为?了靠近贺松明再没脸没皮,也都做不到?当?着对方?的面清理的事情:“能稍微背过身去吗?”

他竟然还知道?害羞?

贺松明脑中冒出这句话,仍然转过身去,留给阮陌北足够的空间。

一时间浴室中只回荡着零星水声,终于把身体清理干净,阮陌北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血族的脊背已?经悄然绷紧,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阮陌北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肩膀,感受到?对方?猛然地回头。

“我弄好了。”阮陌北伸出手,贺松明一言不发,眉头紧紧皱着,却仍然站起身,迈出浴缸,把阮陌北抱起来,拽过一旁的浴巾把他裹上。

贺松明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阮陌北,就把他放在了床上,又回去扯了一条毛巾,盖在他半湿的头发上。

相比起上一次贺松明穿了衣服就走人,现在甚至可以算的上温存了,阮陌北趁此难得的机会,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能陪陪我吗?”

现在才是傍晚,天还没彻底黑下?去,贺松明就算有事也出门,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

血族依旧沉默,他在床边站了两秒,最终认命一般,坐在了床边。

“离开之后我先是在津石星生活了六个月,然后又跟随父母去到?了卢克星,霍勒斯星……七年内辗转了九个星球,不断的转学,因为?呆的时间太短,每一次都来不及认识多少朋友,就离开了。

“之后我读了大学,总算是不用?奔波,安稳了下?来,毕业后在木岳星的报社工作?。”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念你,从那之后,我几乎没再交到?过其他朋友。”阮陌北顿了顿,轻声问道?,“你呢,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那天我一直等你到?十二点,早就过了福利院的门禁,我就在巷子里?坐了一夜,夜里?下?了雨,第二天我就发烧了,买不起药,在学校里?生扛着趴了三天,才勉强好一些。”

贺松明的语气十分平淡,像在说一件根本和他无关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变本加厉,在有一天被?他们打?伤之后,我退学了。”

“我流浪了大概有三个月,终于找到?了芮兹星里?血族们的地下?组织,底层血族过得大都和我差不多,拼了命的在人群中隐藏身份,提心吊胆的觅食,经常会挨饿。而那些贵族,每一个都拥有很多血奴,居住在远离人类社会的地方?。”

“我在酒吧找了一份工作?,用?赚的钱租房,还能从醉倒神志不清的人身上喝点血。就这样一直到?了十六岁,有一只吸血鬼找到?了我,自称是管家,然后我就继承了这一份来自父母的遗产。”

“大概就是这样,终于知道?了我这些年来生活得如何,你满意了吗?”

纵使想到?了贺松明过得可能不是太好,亲耳听到?他叙述这些年的经历,阮陌北仍觉得被?击中了,呼吸都有些不畅。

虽然知晓这一切都是剧情杀造成的跟他本身并无多大关系,内疚感却依然涌上心头。

“对不起。”阮陌北一时间只能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十五年时光不过弹指一挥,睡一觉就过去了,但贺松明,可是实?打?实?存在的回忆。

“这些年来我始终都记得你,也一直在想,如果那天留在长椅下?的东西没被?你发现会怎么样,正是因为?想要过来找你,我才冒着生命危险,接了前?来芮兹星调查的任务。”

“虽然在你看?来,这些都是我的借口,我不会奢求你能原谅我,毕竟失约的人确实?是我。”

“但现在我已?经是你的血奴了,你随时可以来惩罚我——”阮陌北凝视着贺松明,对方?的每一个微小的反应,都在他的观察之中,“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了解彼此,好吗?”

面对阮陌北忐忑又期待的目光,贺松明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拾起床头的睡衣穿上,一颗颗系着扣子。

“8号有一场沙龙,会有很多血族参加,到?时候我会带着你,别给我丢脸。”

8号?阮陌北一算,就在三天之后。

兴许是自己的真情实?感和持续攻势将对方?打?动,贺松明终于松口了,阮陌北感叹着不容易,立刻点头:“好,我会在这段时间把作?息调整好的。”

贺松明“嗯”了一声:“我要出门一趟,厨房里?有食材,你自己看?着弄点吃的吧。”

“好的。”阮陌北回答时像个乖巧的宠物,任谁看?他现在这幅样子,都不会想象得出他曾经靠着一把狙.击枪夺走了上百兽人的生命,“我会在家好好等你回来的。”

这句话对贺松明来说,杀伤力显然非同寻常,他脸上的表情又出现了一瞬间没能绷住的融化,转身离开了卧室。

门被?关上,脚步声被?地毯吸收,很快远去。阮陌北重新躺回床上,松了口气,甚至还打?了个滚,抱住贺松明的枕头。

虽然自己的卧室也不错,但他更喜欢贺松明的这一间。

现在,这张床也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