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现在的这个局面是皇帝把她空降到太医院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的吧!
温宁抬起了眼睛,坚定了想法。
迟早都要面对的,不是这件事情,也会是别的事情。
她是不可能主动离开太医院的,废话,皇帝没开口她自己就跑了,那不是明目张胆地抗旨吗?
而就在她抬眼的同时,她周身的气势明显就有了不同。
这一点站在她对面的温院判感受得最为明显。
有一瞬间,他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像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可以称之为对手,可以称之为同道的人,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清澈,冷静的,仿佛能瞬间让人清醒下来的眼神?
就像是之前的一切并没有被她放在眼里,只是现在才开始认真起来。
连带着他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认真了起来。
“院判,这个怕是不行!”温宁淡淡道。
她一双很是秀气的眼睛此刻不含情绪,对比着之前的样子,显得更加冷,竟然像是得了几分那冷面王爷的真传。
“我来太医院是奉了陛下的口谕,院判若是看我不顺眼,想让我离开,那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若有陛下的旨意,我即刻就走,绝不在此多待片刻。”温宁坚定道。
温院判在说出这个不可能达成的要求时就知道了温宁不会答应,不过这就像是砍价一样,总不能第一回合就将自己真正的意图暴露出来。
他咳了声,想要掩饰自己之前竟然被温宁方才那一番话给说得愣住了。
“那……乡主不妨……”
“温院判——”这还是温宁进太医院以来,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温宁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却是冷的“温院判可是真拿我当乡主?”
在这里就不能不再说一下太医院,太医院在宫中的地位至关重要不假,可是并没有什么权势可言。
真论官位的话,最高一级的院使大人也不过撑破头五品官,其下的两位院判都是六品官看电视剧说七品芝麻官,那只论官位的话,那就是个比芝麻大点的官。
而温宁这个乡主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务,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称呼,但架不住它是个三品官啊。
如果温院判真是把她当乡主的话,那么他一个六品官见到三品官,不但没有该有的礼数,反而还这么咄咄逼人的,就太可笑了!
她不想拿官位压人并不代表她就非要受别人的欺负。
温院判的脸一阵青一阵黄,本来要趁机发作的脾气被温宁一句话给堵住了。
是温宁之前对他的态度,让他嘴上虽然还叫着乡主,但是却忘了,在他眼前被他瞧不上眼的这位,光凭官位就能把他压得死死的。
可是现在,温宁只是点明了这一点而已。
太医院的人官位低微,给皇帝和宠妃诊治更是提着脑袋的差事,可是等出了宫却是要被人巴结的。
以他太医院院判的身份,再加上太后的这一层关系,就是二品官,三品官也多有巴结的,他还真没怎么将温宁这个中看不中用的乡主放在眼里。
但是有些事情哪怕彼此都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出来叫别人听了去,否则就可能成了把柄。
答没有,那就是不把皇帝亲封的妙医乡主放在眼里,往重了说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答是,难道他还真的要向温宁一个小丫头见礼不成?
因此面对着温宁的问话,温院判只是抿着唇,并没有回答。
还好,温宁也没有揪着刚才那个问题不放,而是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院判大人可看了那张药方?”
药方?什么药方?
不止温院判,就连外面听戏的人也一样在想这个问题。
温宁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看。
“有个叫孔子的人,他带着弟子周游列国,经常吃不上饭。他的弟子颜回出去讨米,有一次他看见颜回用手抓锅里的米饭,以为他在偷吃,经过试探才知道只是因为当时碳灰飘进了锅里,他的弟子觉得丢掉太可惜所以才拿来吃掉的。
孔子有感而发,说了这样一句话:“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
温宁看着周围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恰到好处地停了一下,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很多情况下几乎是至理名言,可是孔子却通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眼见不一定为实,推翻了已有的认知,不能不说是发人深省。
等到他们领悟得差不多了,温宁这才说到点子上去:“院判大人既没有见过我为人诊治,也没有看我给人开得方子,怎么就能凭借一面之缘这么轻易地就给我下了定义,认为我医术不行?”
瞧不起她的医术?
那真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目犹不可信,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对温宁并不怎么了解,只是凭借着他们所看到的内容来进行推测而已。
就连温院判看着她的神情也有几分犹疑,像是被她之前讲的故事和故事其中的道理给说动了一点。
温宁看他没有继续要找茬的意思,就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这回她算是学乖了,也不挑,当然也是因为没得挑。
找到了一个小的红漆圆木凳子,她就这样在屋内一角靠墙坐下了。
不坐下来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太激动导致了加速体内血液的流动,现在她的膀胱已经有些发胀,而大脑也向她发出了某项指令。
温宁看着屋里的滴漏,苦笑,这可真是考验一个忍字的时候了。
只是她虽然真的很急,但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悠闲模样。
要不然的话,不就如了温院判那老家伙的意?她才不呢。
越是想,越是急,温宁逼着自己在脑袋里默背《中医基础理论》,等一本书至少默背了一半,终于到了放值的时辰。
温宁看着太医院的人纷纷都走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但她还是尽量压着步子快走着,越走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