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温宁把胡大,胡二当徒弟培养的时候,她就有过这想法,所以才会在出发去突厥前那么干脆利落地把医馆给送人了。
胡大虽然在医术上的天分不如胡二,可他像是那种勤勉型的好学生,给人的感觉就很踏实。
事实也证明,她的这个医馆在胡大手里的确是经营的不错。
胡大接手医馆后,自己就做了掌柜,同时也是抓药的伙计,坐诊的大夫。
只是他并不把自己当掌柜的,在他心里,掌柜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温宁。
门关着,坐在对面的胡二听后一时没有说话。
有了自己的家室后,人也稳重了许多,和胡大自然就不如往日那么亲厚,更少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时候。
他之前做学徒时还瘦的跟猴一样,自成亲后他没有像胡大一样钻研医术,而是忙起了倒卖药材之类的生意,还不到一年的功夫,人就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因此看上去圆乎乎的很是和气,少了之前的那种机灵劲。
只是当他真思考什么的时候,一双眼睛咕噜噜滴转起来,又让人可以觑见他属于生意人精明的一面来。
胡二眼珠子转了一会儿,最后只是不当什么回事地笑笑,笑得两颊的肉都鼓出来,像是弥罗佛一样:
“不能吧!掌柜的如今人在裕亲王府里,放眼大庆上下,又有谁能动的了她。是你许多日子没见掌柜的,想多了吧!”
他这笑容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可是胡大不为所动,固执道:“不是我想多了。
之前掌柜的来过一次,我跟她说了张家小姐的情况,掌柜的有些感兴趣,说是想见见,可是之后裕亲王府的下人又传话来说是掌柜的有事暂时来不了了。
再之后,都没有再听说过掌柜的消息了。我几次去裕亲王府也都被搪塞了回来。”
胡二的神色也严肃了些,只是他却是无奈地笑了下,道:
“就算掌柜的真出了事,那就是连裕亲王都没法子,只凭你我两个蚍蜉又能怎样?”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胡二难得拽了句文道。
他和胡大都是只小时候读了几年书,略识得字,能断句而已。只是日子宽裕了,又免不得时时开口和人打交道,所以才开始看书。
这时刚好想起这句,就脱口而出了。
胡二将手搭在胡大肩膀上,胡大皱着眉就要把他胳膊打下去,他又改为揽着胡大的脖子,笑了一阵后,压低了声音道:
“你也该成亲了,本来你这个做哥哥的都还没成亲,我却先成家就是坏了规矩。现在我眼看着都要当爹了,你却还没动静,你这让外人怎么看我这个当弟弟的,不得背地里骂死我?”
胡大一怔,看着弟弟那喜上眉梢的样子道:“弟妹有喜了?”
胡二点了点头,用了些力勾着他的脖子道:“秀云跟我说她有个年方十七的表姐还待字闺中,原先是要说给当地太守家公子的,只是一算八字不合才作罢。母亲又故去了,人在孝期这才没有许出去。
你先看看,若是中意,先把这事定下来,等她孝期过了,就迎娶过门……”
八字连半撇都没有,胡二却像是已经把这件事情都打算好了的样子,胡大打断了他:“你这说得也太远了!”
“不远,我可听秀云说了,她那个表姐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性子又温良。若是不早做打算,只怕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胡二捶了一下他肩膀,对他这幅佛性的样子有些不满。
胡大推开他的手,说道:“你知道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下来。
温宁这个人有时候像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禁忌,就连提也不敢提。
那是他们共有的一段记忆,是他们两个人的年少心动。
胡二虽然看开了些,但也从来没有拿“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类的酸话劝过胡大,毕竟他们都知道那个人是多么地无可取代,只此一个。
他也只好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么掏心掏肺地想着一个人,那个人却压根还都不知道,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还蠢的事儿,比这还不合头的生意了。
他看开了,所以及时止损,及时抽身。
他这个哥哥却是个傻的。
木门插销被移开,门哐地一声打开。
“喂,你去哪?”
胡二听到动静转身看过去,就见胡大站在门口,一只脚都要踏出去了。
他刚才还以为胡大是要向往常一眼在柜台里面坐着看书或是整理药材呢。
胡大回过头刚要说话,看到胡二旁边突然出现的人,瞳孔急骤收缩:“小……”
怎么了这是?
他不过就是问一下,他哥至于瞪着两眼瞅他吗?
胡二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看着胡大嘴张开,急促地发出一个音,还没听清是什么,脖子上就突然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激得他立刻打了一个寒颤,连带着脖子上的肉都起了鸡皮疙瘩。
是一把刀,一把很普通的刀,上面没有什么标记,还有点生锈了。
有人自他身后拿着这把刀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刀是斜向下放着的,他比胡大略矮,但在大庆人里个子也是不低的。
可是背后的那个人很清易地就完成了这个动作,可见身材高大。
而且这人是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和胡大都没有听到动静。
这样的人物,如果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胡二一定不会不记得。
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胡二飞快地想着,汗如雨下。
他穿着一身有些不合身的粗布衣服,袖口裤脚都短了一截,从贴身的衣服看就能够知道他身体很是结实。
正面看着,才发觉此人实在是高大得太过醒目。就连胡大都要仰着头去看他,才能看到他眼睛的位置。
只是眼睛的位置,并不能看到眼睛。
粗布衣裳外,还穿着一件有些厚的同色斗篷,那斗篷的兜帽被他戴在了头上,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有些胡子拉碴的下巴。
他看不见!